如今倘或白费了皇后一片心,倒不值当。 宝珠琢磨一回,决意等内讲堂开课时,探探太子妃的口风。 是了,太子妃年纪轻、辈分矮,又新入宫,自然也要去聆听内训。 初十日一早,善善与柳芽儿两个伴着太子妃往猗兰所走去。 宝珠恰也走过来,便退了一步,向她们三人行礼。 太子妃笑着点点头:“姑娘早。”她见过宝珠几回,看得出这是个善性人儿,且在皇后跟前颇为得脸。 皇后跟前太子妃不好殷勤太过,唯恐惹了谁的眼;待底下人宽和些倒无碍,好歹攒两分香火情。 几人先后进了房中,寻到自己的席位前跽坐下来,前头两个年轻嫔御便咬起耳朵来,二人一块儿回头,打量起了这位太子妃。 太子妃生得不坏:修眉俊眼、丰肌秀骨;打扮也落落大方,头上一对红宝寿字金簪,身上一套蜜色衣裙,外面罩一件三色金缂丝袄。 但被这两位直剌剌地一通审视,太子妃还是有点不自在,胸口微微起伏着,竭力调匀自己的呼吸。 短短一个月,宫里头的苦,就叫她有口说不出了。 宝珠坐的地方偏些,反而能瞧出端倪:原来太子妃领口的花纹,恰好和那位戴珍珠钗的嫔御裙上绣的撞着了。 但也不能出言挑明。尚仪女官就在上头站着的,有宠的年轻嫔御不好认真约束,盯她们这些宫人的一举一动却不在话下。 再则,又不是什么逾越的式样,时兴的花色拢共就这么些,没有她一个嫔御用得,太子妃便用不得的道理。 宝珠打算散了课后,在善善那里点一句便是——过后换下这衣服不再穿了,是太子妃谦和肯退让;不比立时去换,倒助长了旁人的威风。 也算让善善在正妃那里表个忠心。宝珠知道,上回托善善捎信给太子,却不告知她底细,善善多少还怄自己的气呢。 临走时,她便同善善挨得近些,二人目光一对上,宝珠抬起手,捋了捋自己的衣领。 善善看看她,又反应过来,往前去望那名老看着太子妃的嫔御,旋即便明白了,轻轻一拉太子妃的袖口,含笑低声说了两句话。 太子妃不觉滞住了脚步,片刻感激地深看了她一眼,复又匆匆往前走。 应当是想快些回去换下这一身。宝珠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心想:太子妃还是稍稚嫩了点儿。 在宫里头立足,若没有七窍玲珑心,那么宁肯温吞些,哪怕被针扎一下,隔一时再叫唤一声,多半强过猛烈地挣扎,遭来更多根针。 宝珠如是,善善如是,柳芽儿如是。 贤妃不是。 宝珠内里自嘲一笑:都是二世为人,她和贤妃还真没法儿比。 贤妃是以攻为守,她却唯能以守为攻。 其实在皇后生病缺一味药材时,在太子大婚皇帝不肯回銮时,在很多很多压抑无望的时候,她都暗暗想过,要不要收罗贤妃的种种罪证,或者设法接近四皇子… 答案始终如一:她没有那样的手腕,更没有那样的心肠。 竟然也不深以为憾。宝珠呼出一口气,踏进凤仪宫,继续当她的差事。 又接着缝给杏儿的羊皮小靴,用的是她旧年攒的几块儿皮子,做好了,再花花绿绿地钉了一圈儿散碎珠石——杏儿就爱这些五彩斑斓的,走在雪地里倒也好看。 杏儿见着了,竟舍不得上脚穿了:“姐姐费了这么大工夫,若是叫雪水浸坏了岂不可惜?” 宝珠便笑她:“是东西要紧?还是人要紧?” 惜福爱物是品德,如此本末倒置却不好。她们做宫人的打扮过于寒伧了,亦是跌皇后的颜面。 不过,今秋尚服局供给凤仪宫的皮料,成色确实远不如往年。 好在皇后体质偏热,从前置下的皮袄皮裙也穿不完,对于新收进库的料子一句都没有过问。 宝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