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友安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两名随从忙让开路,看着他一头冲到桥下,‘噗通’一声跪下,不住地磕头请罪。 “这事不怪你,你回去吧!”宋友安跟了他六年,鞍前马后地侍候,虽是主仆,但情分和父子兄弟差不多,他并不会因为一些微末小事便责怪他。 但是宋友安并没有起来,而是涕泣横流,心急火燎地求他回西院去,“秋娘说夫人在小佛堂挂了白绫,要悬梁自尽,三郎,你快去看看吧,夫人性烈如火,万一出了什么事……” 谢珺忽觉无比烦躁,打断他道:“几十号人侍候着,能出什么事?” 宋友安听出他话中有气,忙劝道:“斗米恩,担米仇。夫人将你拉扯大不容易,切不可因为一点儿小事伤了感情。何况世上无不是之父母,三郎,夫人打你骂你都是为了你好,你别再跟她较劲,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夫人去寻短见吗?” 谢珺狠狠咬牙,冷冷道:“我不会过去的,若她真走上了自绝之路,那我明日就自杀殉母,偿还她的养育之恩。” 宋友安顿时哑然,目瞪口呆道:“三郎,你、你……” 谢珺没再说话,毅然转身往回走去。 天与民五常,使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可这些对他来说只存在于书中。 停云斋建在巨石垒就的台矶上,重门复屋1,错落有致,古意盎然。在夜色中看去,犹如一座巍峨的小山。 谢珺刚走过石桥,就看见通往主屋的石阶前聚了十来个人提灯迎候,皆是平日服侍的故旧。 他同往常一样,和大家简单招呼过,便让他们下去歇息了。 书童阿柯和阿楷将他迎进灯火通明的屋中,见他脸色不对,额上冷汗涔涔,一条蚯蚓般的红痕从脖颈蔓延到了下颌,立刻明白必定又受罚了。 两人面面相觑,圆脸圆眼的阿柯忍不住轻声问道:“郎君,可要请闵医工来看看?” 谢珺摇头,沉声道:“不用,准备冷水,我去沐浴。” “上回闵医工配置的那个消瘀止痛的药膏,还有一半,小的去找找,兴许还能用。”阿楷道。 “去吧!”他摆手道,两人神色恭谨地退了下去。 他走到楼上寝室,先从贴身处的衣袋摸出了去年临行时怀真赠的玉,在掌心里握了握,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枕下。 他缓缓除去腰带,解开外袍,蹲下身从床榻下拖出来一口衣箱,扳开铜扣掀起盖子,将身上抽丝破损的白纱中单脱下,平铺在榻上折叠好后放进了箱子。 这口衣箱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他从小到大被萧夫人打坏的中衣,也装着他难以释怀的心结。 ** 谢珺沐浴后,赤膊坐在书案前咬着笔头发呆。 阿柯跪在一边研墨,阿楷在站在身后,拈了支小毛刷,在给他伤痕斑驳的肩背和臂膀上药。 书童们忙完后,躬身退出去带上了门,他还在在绞尽脑汁想名字。 日间答应怀真要帮她给藏书楼命名,可是想出来整整一篇,最后还是一个个都勾掉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 怀真长公主的驸马不好当呀,他有些抓耳挠腮地想,没点真才实学可不行。 但是光有才学也不行,他脑海中浮现出崔晏的名字,突然便有些急火攻心,将那张纸笺团起来狠狠揉成了一团。 方才心平气和时还好,此刻一焦躁起来,伤口处顿时泛起了一波一波的蛰疼。 正自躁郁难耐之际,耳畔却响起了怀真娇滴滴的声音,‘你知道如何做人家夫君吗?’ 眼前有些恍惚,香风阵阵环佩声响,黑漆象眼窗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风姿绰约语笑嫣然的少女,玉肩纤巧锁骨玲珑,杨柳细腰娉娉婷婷,正摆弄着腰间裙佩,冲他盈盈一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