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带离桌面,伸手拉过对方的手腕,将小皇帝的手掌平摊开,将那把匕首放回他掌中,低着头道:不要让我赶你。 萧玄谦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缓缓地合拢手指,宽阔的骨节攥得微抖,手背上青筋凸起。但他竟能忍耐那种渗入骨髓的恐慌,勉强披好羊皮,拉住了对方的手:老师。 谢玟没有表情地盯着他的手指。 萧玄谦轻轻地松开了一点,不舍得完全失去这点接触,他锯断了肉食者恐怖的獠牙,放低语气:你身体不好,要一直调理,不能疏漏老师,你来看看这个。 九殿下本就难缠,况且在那一夜之后,他算是阴差阳错听了一遍谢玟的真心话,这就像一枚保命丹丸、压心秤砣,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萧玄谦避而不答,态度却柔和无比。谢玟叹了口气,知道这小兔崽子选择性耳聋,便坐到对方身边,看了几眼对方正在看的奏本。 这一看不要紧,光是两行字,谢玟瞬间就想起好几年前刚刚教学生的时候。重华宫的皇子资质有好有坏,进度参差不齐,教授皇子们的先生也不止他一个,所以他并不那么费心,但等单独培养萧九的时候这股脑溢血高血压的错觉就非常熟悉和亲切了。 萧玄谦的资质绝对不差,但他最大的毛病就是他很难去在意细枝末节,与其说是注意不到,不如说是根本不在乎,虽然他眼光长远,也能使国富民强,但某些政策太过残酷、恐生流血动乱。 两人的行事作风有极大差距,谢玟就像是一个精准的医生,切入伤患时,连术后的预后措施都准备完全,时时刻刻考虑着如何平稳、和缓、不动声色地推行政策,而萧玄谦则是冷酷的屠夫,他为迅捷猛烈地解决问题,不惜断指断尾,不在意流血受伤,除了见效之外,还常常形成帝王的威慑。 这也是萧玄谦登基后,两人的政见严重相左、发生冲突的原因之一。 但萧玄谦终究是很有进步的,所以他能做个在国家大事上的好皇帝。 谢玟盯着那批复意见,沉默半晌,道:你们这是诚心犯浑是不是? 萧玄谦心道,糟了,选这个过分了。他当即凑到谢玟面前,抓着对方的手放到胸前:那您打我吧。 谢玟:别来这套。 他恼怒地抽回了手,抄起那张奏折,想生气,又气不出个名堂,一把扔在了萧玄谦的怀里:这主意太糊涂了。户籍整理本就该慢慢来,诱之以利、动之以理。他倒是急,那些藏着缩着盘不出来的佃户私兵,查出来全都一棍子打死,你南巡一趟,难道你心里不知道这个办法不成,会弄出乱子来吗? 他站起身,闲云野鹤养得淡泊的性子蓦地泛起波澜,原本懒惫的精神也跟上了劲儿的发条似的,吱嘎吱嘎地转,齿轮都快摩擦出火来了:难道是他们愿意藏愿意躲?不处置了士族,就是杀尽这群人,也断不掉根源。 萧玄谦好多年没因为国事被他这么当面骂过了,他不仅不生气,还有一种诡异的怀念,但脸上倒好好地,一脸乖顺如绵羊,拾起笔:我马上在折子里帮老师骂他。 谢玟看了他两眼,回过味儿来,盯着他道:敬之。 笔没沾纸,萧玄谦心如擂鼓。 谢玟站,而他坐着,这点高低差虽然不悬殊,但足以让小皇帝露出贤明君主缺少辅佐、一心为国、楚楚可怜的神情。 谢玟的手按着桌面,稍微低头注视着他:你故意挑出来给我看的。 萧玄谦迎着他的目光:是因为我太需要您了 谢玟道:连这点小事都分辨不了,好啊,既然如此,你干脆就别干了,柔儿身体不好,湄儿年纪尚幼,你们萧家完了,直接给我变共和制吧。 他教训完学生,坐在旁边监督:给我改。今晚给我重新写出来一个具体可实施的方针策略,不许再听这庸臣胡说八道,现在就想。 萧玄谦: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当皇帝也要写作业。 第44章 誓言 谢玟一边喝药,一边盯着萧玄谦,两人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模式进行到深夜,谢玟的生物钟多次抗议,终于困了。 萧玄谦哄着他睡觉,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听高琨的,随后才让谢玟重新卸了劲儿,抱着童童睡下。床尾的玉狮子深夜不眠,朝萧玄谦炫耀地叫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蹭到了童童怀里,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三口。 但萧玄谦必然不会甘心当一个局外人。 于是三更半夜里,谢玟又感觉到一股温暖的体温,在寒冷的冬日充斥着非常强烈的吸引力,他睡梦中坚贞不屈、非常有毅力,奈何可恶的敌方伸手作弊,揽着他的腰慢慢地抱过来。 谢玟不知不觉间又让萧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