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谦拧着眉头给他系着披风前系带。皇帝一身戎装,今夜的任务不比谢玟轻松,他勉强放下自己临阵改口的念头,克制着道:若是石汝培不识相,你拔出天下太平剑,暗卫便会宰了他的狗头,届时护送你向西行,陈慧东会接应你。 谢玟道:我明白。 萧玄谦望着他的脸庞,不知为何有些出神,手里便慢悠悠地打了个蝴蝶结,过了半晌才缱绻不舍地松开系带,低头贴向他脸颊,问:能不去吗? 谢玟摇了摇头,他转过身本想翻身上马,可心中满溢的浓郁酸涩却一时无法舒缓,身形停顿了一下,突然又回头拉住了萧玄谦的手,虽有众人在场,仍旧不顾矜持地抬头亲了一下他的唇什么君臣贤名、什么众臣怪罪,他此时也无法放在心上,只是对着稍微怔愣的小皇帝道:你已经好了,对不对。 我 萧玄谦看着他的眼睛,几乎没有更多思考的余地,他下意识地颔首,觉得自己如果不这么回答的话,怀玉那双湿润温柔的眼睛仿佛下一刻便会落下眼泪。 谢玟又紧紧地握了他一下,然后上马牵住缰绳。他周遭有近卫护持,很快便依照着探子传回的消息遁入夜色当中,陷入一片茫茫不见的黑暗里。 萧玄谦望着那片黑暗,心神忽然像是一根被精细修补过的破烂绳索,在另一头不断摇晃,让他动摇、迷茫、陷入难以安定的情绪。 想什么呢小皇帝闭了一下眼,重新睁开的同时吐了口气,安慰自己:依老师的谨慎,不会有事的。 与此同时,大军开拔向另一个道路,火光照耀,沉重的盔甲在静夜里撞出令人心生畏惧的闷响。 大彧府,石汝培处。 西北的温差极大,夜晚的寒意浸润进四肢手脚。石汝培身着外族服饰,却还留着中原人士的头发和冠。他正呆坐在野兽皮毛铺盖的座椅上,眼前的小案上放着一张密报由谢玟亲手所写,暗中递到他眼前的游说之言。 石汝培的手摩挲着上面的字迹,早已晾干的墨色修筑成熟悉的笔锋。这样的字迹他很是熟悉、却也阔别了太久太久三年前,他遥闻帝师死讯之后,那些曾经倾吐了所有胸怀抱负的锦绣文章便付于一焚。 是他?还是萧玄谦所使的诡计?那死讯若是伪造,那这漫漫的一千个日夜,帝师又在何方? 石汝培沉默不言,即便他知道最多再过三刻钟,自己就能如约见到那个想要游说策反他的人只要当面一见,所有疑问定当迎刃而解。但这样的等待却也过于漫长。 他一直呆坐着,心神时而长长游荡,时而又落在那封游说密报上,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外面的卫兵操着一口外族语言的声音响起。 你们是谁?哦石军师派人抓来的启朝官僚?审问军报?进去吧 卫兵的声音并不大,这房间也有些隔绝声音,所以这交谈声石汝培只听了个大概。他抬起眼,盯着那扇门。在脚步声不断地逼近之后,那扇门打开了。 那个人迈入室内,浑身乍然披上了烛光的莹润,身后则是一袭微弱的星芒,星芒随着门的关闭尽数褪去了。石汝培抬起眼,看到谢玟的手腕捆缚在一起,他登时站起身,才迈出一步,帝师便从容沉默地勾开活结,那看似绑得严实的麻绳便脱落在地。 这是蒙骗敌军的伪装罢了,只是麻绳粗糙,将他的手腕磨红了。 谢玟揉了揉腕骨,抬头看向对方,第一句没说什么军国大事,而是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对方,道:我要认不得你了。 石汝培走到他面前,半晌才道:可晚辈却一直认得帝师。 他的态度出乎意料,谢玟来时想过对方或强硬、或柔软,或是绵里藏针、两面三刀的面目和心计,但唯独没想过对方甚至有一丝诚惶诚恐。他略微不解:能在趾罕二太子身边成为军师,以启国人身份取得外族的信任,应当有一副冷酷的心肠手腕。 石汝培确实是一个冷酷的、只有利益的军师,但这并不会展现在谢玟眼前。他拉着谢大人坐下,这张矮小的几案两侧铺满了羊毛绒毯和软枕。滚热的火炉在室内哔剥地炸响。 石汝培道:您竟然活着。 谢玟从他手里接过一盏茶,没有喝,只是放在手心里捧着:我也没想到能再见面,只是再见的这一面,却是立场相悖、各为其主了。慈生,你又为何向趾罕效力呢? 石汝培字慈生。他太久没有被这样呼唤过,竟然一时有些怔愣住,迟钝了一瞬,才道:我的原因,您心里没有想过吗? 我是想过的。谢玟如实相告,如果换了我,在官职节节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