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晨皱了皱眉。这具身体——太弱了。弱到,面对原主常年痴迷武学的父亲,根本无法反抗。 身体不是第一次被打,似乎对这种待遇已习惯了,连躲的本能都没有。 马太守见他不为所动,火气上来,边打边指着那具尸体斥责他,“你这个废物!我马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后代!果是你娘知道自己错了!自行了断省的丢我马家的脸!你瞧瞧你!赵捕头的儿子,第一次射箭就中了红心!你看看你!你射中了箭靶而已!王师爷家的,现在就能默写三字文!你能做什么!你娘都被你气死了!你!你!” 为何,为何就这么没出息!作为太守的儿子,竟然比不上那些贫民!你怎可! 他打了第十下的时候,姜晨腿弯麻木,“咚”跪在地上,衣襟两侧,指尖抓的褶皱越来越深,既没有被他说的惭愧,也没有什么无故挨打的愤慨。 他经历的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太多,如今想愤慨怒骂都觉得不太必要。 马太守换了戒尺,“啪”一声巨响敲在他背上,“马佛念,你可知错!” 疼痛过后,麻痹。然后渐渐没有感觉。 这不是第一次了。 至少,对于这具身体而言。 姜晨扬起了头,微微笑了笑。“孩儿知错。”如果说知个错就能改变一切,那他还真的不介意知错一二。 他这一笑,马太守气的脸都扭曲了,一尺子打下来,“逆子!不孝!” 姜晨静静跪着,垂首,这次看也未看他。 佛念? 这就是新的名字吗? 佛念? 姜晨想。 世上最了解佛道的是他,最抵触佛道之言的,也便是他了。佛念这个名字,倒是令人觉得意外的讽刺。 若这是鬼怪之世,不知道他面前这具尸体的魂魄,这会是不是掐着他的脖子要他还回他的儿子…… 也不对。他总是忘了,从很久以前到现在,他的意识存在就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姜晨看着面前的白布,面无表情。 马太守打到手心疼了,也没见他吭一声。想起来从前他打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也是像个哑巴一样不言不语,不说知错,也不说改过。他就一直打,夫人就会来阻止他,如今……他都有点没台阶下。 佛念是马家唯一的孩子。他也不可能……也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举起的板子收了收。 姜晨似乎方才发觉一般,抬头弯了弯唇,十分诚恳地感谢,“孩儿多谢父亲不杀之恩。” 马太守:! “好好对你娘忏悔!” 他脸色铁青,找到他确定安全之后也顾不得继续与他争执,扭头拂袖,善后去了。临走之前,对着门口两个小厮吩咐,“禁闭三日。就让他就在这里好好思过,不许吃饭!” 姜晨闻言,也一动未动。半晌,才对着面前的尸体,才想起正常的旁观者应该有的态度。 稚嫩的童声在一片寂静中响起,带有些许感叹性质又似乎平静无比的悯人语气在这般场景下隐隐令人头皮发麻。 “哦……真是太可怜了。” 姜晨弯了弯腰,伸手轻轻捋平了尸布的边角。 窗外投落进来的阳光渐渐变得泛黄,背着门,年幼的孩童脸上的光影也渐渐同时间消失,昏暗。神情模糊,不可辨析。 直到月色投落,背影陷入一片黑暗中,他正跪于原地,拢袖之时,姿态平静,竟隐隐有几分安宁和庄重之意,就此一动不动。 即便面对着一具尸体。 即便黑暗,也没有黑暗。 即便阴森,也没有阴森。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