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一群太医又被他召了过来,黑压压绕着床围了一圈,姜晨终于咬字清晰开口了,“我很好。” 因为长时间的昏睡而失水,此刻他的声音有些破碎。 扶苏听出了他的异样,吩咐侍女端来药和清水,递给他。 “喝吧。喝了就不会生病了。” 姜晨对于这种哄骗无知幼儿,即便是原本的胡亥都不会相信的话毫不感冒。不过他还是接了药碗喝了。他是医者,对这具身体的情况非常清楚。 若照旧高烧不退,他很可能还没活过几日就要重新踏入轮回了。 扶苏见此,心情大好,收了药碗递给侍女,“我走了。若有时间,会过来看看十八。” 姜晨面无表情,“……” 对于这种难缠的人物,他实在避之不及。 以他如今身份,大概也不可能像上一世一样,随随便便离开咸阳,游走四方。但他实在,不想在同一处长留。 当你长留许久,就会渐渐习惯。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当不习惯之时,就会让人觉得如此痛苦。 姜晨看着高大空无的宫殿,良久,沉默无言。 又要,重新开始了吗? 人生就是如此轮转,反反复复。说它一日一日,一年一年,一世一世的重复,有何意义? 大约什么意义也没有。只是让人以一种方式长久的生存。也许也称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永生了。 但有些时候,没有意义的永生,其实并不得人喜爱。 许多事情,只是他当时一念,一念起,便付诸行动。若问有何目的,大约是出于兴味。他也许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些什么,他能改变这什么。 总之,他绝不会是一个束手待毙之人。 他的风寒终于在此时渐渐消退了。 是夜,风雨。 大殿中的烛火明明灭灭,照出人脸,却显得如此幽暗。 正值春末。风雨以后,便是灿阳。 如此光明,仿佛让所有黑暗无所遁形。 姜晨移了跪垫正坐在殿门前高大的桃树下,晒着阳光。侍从陆永告诉他,从他发烧至今,林林总总已睡过十日了。即便是正常人,在屋中躺上十日,恐怕难免得上些奇奇怪怪的病了。 至于说现在去学习骑射扎马步拉弓练剑……事实上高烧过后这具身体连蹦蹦跳跳的力气都没有几分。 这种无力感。 就像是重病缠身,明明有很多才干,却只能在病床上连正常的踏出一步都很困难,看着其他生命鲜活的生存,自己等待消亡却束手无策。 姜晨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桃树下水池边的游鱼之上,不再去试图想起从前之事。 扶苏果然又来了。 “今日看起来精神不错,可见定会否极泰来。想必再休养几日,你就可以康复了。”他犹豫了一下,才问,“父皇拟定泰山封禅之事,胡亥,你可要一同前去?”若是父皇离京前去封禅,那赵高自然会跟随而去,至于自己必然要留守京城任监国之职位…… 姜晨倒想回一句,不想待在皇宫。只是想到具体情况,他觉得还是不去了。 凡是祭拜天地之类的事,走到哪里,他都不太提得起兴趣。 “不必了。” 史载,始皇无比迷信,为人严谨残酷,若是不查被他怀疑,神明示意还好,怕他认定是恶鬼上身,到时摧毁这具躯体。 扶苏:…… 这与胡亥惯常喜欢游乐的性子简直不太符合。 “你当真不愿去?” 姜晨微微仰脸看着他,竟觉得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些许开心。他难得犹豫了下,转口道,“封禅毕竟是千古大事。我觉得,能去观赏一二也十分不错。”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