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逢重新躺回宽大的榻上,阖上眸子羽睫微颤:“不必伺候,下去吧。” 那孩子一愣,挣扎半天才带着点哭音道:“但是……君上已经发了三日热了,若是再不用药,怕是会……” 易雪逢眼睛也没睁,抬起手将床头小案上的香炉奋力甩了下去,声音冷漠:“我说,让你下去。” 那孩子吓了一抖,双腿发软地跪在地上,却还是坚持不愿离开。 易雪逢烧得浑身发软,羽睫微颤,根本就没有去管跪在地上的孩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雪逢再次醒来时,那孩子竟然还在实心眼地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发着抖,眸中全是泪水。 易雪逢身心俱疲,瞧着却也有些心软,他轻声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 孩子哽咽道:“君上,要用药。” 易雪逢头痛欲裂,看了他半天终于妥协了:“拿来吧。” 那孩子一喜,忙连滚带爬地跑去外面端药了。 易雪逢入魔后,不知是他身上的伤势和魔息不太相融的缘故,三个月来有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病着,只是他不知是不是没了生志,重心君让人送来的疗伤的药他一概都没用,整日躺在榻上,仿佛是在等死。 少年时的清川君满脸稚气,胳膊小腿细的像是竹竿一样,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瞧着十分可怜。 他小心翼翼捧来药递给易雪逢,易雪逢嗅到那苦涩的味道也没有多说什么,接过来缓缓地吞了下去。 小清川将他扶着躺下去,又给他掖了掖被子,声音带着些奶气:“君上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易雪逢闭着眸子,感受自己身体中缓缓流淌的魔息,突然自嘲一笑,喃喃道:“真想快点死啊。” 清川被他这句轻飘飘的话吓了一跳,怯怯地看着易雪逢苍白的脸,半晌才端着空碗跑了出去。 易雪逢喝了那根本不对症的药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他不知梦到了什么,只觉得浑身就像是火在燃烧一样,等到他恢复了一些神智,才恍然发觉自己是在发冷。 整个玉映殿中灯火通明,似乎有人在他身旁走来走去。 他奋力地张开眼睛,小清川察觉到他醒了,忙凑上来,道:“君上,您终于醒了,归鸿山有人过来了,听说是一把剑。” 易雪逢刚刚醒来,脑子有些不太清明,听到一把剑还反应了一会,才陡然想起来,归鸿山的剑,是切云。 归鸿山出了一个魔修本就耻辱,除了切云哪里会有人愿意过来看他? 易雪逢枯死似的眸瞳忽然有了些光亮,他挣扎着坐起来,将一旁的雪白貂裘披风披在身上,用尽全力推了清川一把,喃喃道:“快让他过来。” 他病了太久,就算用尽力气也没将清川推开多远,小清川将手中的小手炉塞到他手中,道:“就快到了,快了。” 不多时,一阵寒光骤然落在玉映殿门口,还没等外面守着的魔修反应过来,切云已经面如沉水地冲了进来。 他刚进入殿中,瞥见靠在榻上垂着眸的易雪逢,登时愣在了原地。 易雪逢奋力张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接着露出一抹轻笑。 切云愣了许久,才一步步艰难地走上前,踉跄着跪在软榻旁,仰头看着他:“爹……” 易雪逢眼眶一红,抖着手去摸他的头。 切云道:“我只是不在几日,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了什么要入魔啊?” 易雪逢凝视着切云眸中的痛意,半晌才笑了:“入魔没什么不好。” 切云:“为什么?” 易雪逢只道:“我喜欢。” 切云站起来一把抓住易雪逢的肩膀,声音几乎像是劈了一样:“喜欢什么?喜欢变成这副鬼样子吗?!” 易雪逢浑身一僵,却还是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我还活着,这样不就足够了?” 切云看着他的笑,却仿佛觉得他是在哭。 他凝视了易雪逢许久,直到易雪逢的笑容已经彻底装不下去了,他才一把将易雪逢揽在了怀里,死死拥住。 易雪逢愣住了。 切云轻轻抚着他的背,哽咽着喃声道:“不怕了不怕了,切云来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切云都在。”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