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凑过去给裴烨看:“喏,好好瞧瞧,日后弟妹有了孩子,你也得知道怎么带啊。” “……”裴烨被说得心情有点复杂,主要是他从未设想过三哥带孩子什么样。 正月十五,裴砚与楚沁带孩子回家风风光光地过了百日,这样的宴席,京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给孩子操办。定国公府门楣虽高,这宴席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直到太子送了贺礼过来。 贺礼一到,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府中大多数人不过跟着一乐,裴煜则当然是气不顺的。 胡大娘子一时心情复杂,但很快平复下来,也觉这事件好事。 她这样的身份,对这种事总归还是要公私分明。家门一关,她自然希望自己亲生的儿子是最有出息的那个,但在家门外,不论哪个儿子得脸,都是光耀定国公府的门楣。 于是,胡大娘子借着这份喜气,也给裴砚与楚沁多添了贺礼,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待了一整日,裴砚和楚沁直到次日才回去。 又过一天,裴砚如常入了东宫,刚踏进东宫的门,就被太子身边的宫人请进了毓德殿。 步入毓德殿内殿,四下里一片安寂,裴砚心知有事,见过礼就安静地等着,太子抬眸看看他:“坐。” 裴砚颔首落座,太子将一本册子递给身边的宦官,淡声道:“你且看看,帮孤拿个主意。” 裴砚不明就里,待得那本册子被递到自己手里,裴砚翻开一看,心里直打了个激灵:“这么多?!” 他愕然抬眸,太子冷笑:“励王的手伸得够长,德妃也没闲着,这事若被呈到父皇面前……” 裴砚竭力平静地缓着气,后背还是生出一股恶寒。 若这事让皇帝知晓,励王或许还能留住一命,毕竟虎毒不食子,但德妃就未见得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当今圣上一颗心全在发妻身上,德妃和淑妃都不过是尚寝局在陛下大婚前送过去教陛下“行事”的宫女,陛下对她们没什么情分,只是顾着她们的资历才赐了四妃的位份,想让她们安稳度日。 这是一份恩典。是恩典,就得好好接着。如今励王将手伸进东宫、德妃身上也不干不净,只消被捅到皇帝那里,赐一杯鸩酒要了德妃的命就是敲打励王最好的办法。 天家这道门内,从来没有那么多温情。这一点不仅裴砚清楚,就连在父母百般呵护下长大的太子,近来也愈发清楚了。 裴砚强定着心神缓了口气:“殿下想怎么办?” 太子怔怔地望着房梁,闻言蓦地笑出一声:“不知道。” 他说着顿了顿,缓缓又言:“自从这个册子交到手里,孤想了两天两夜。突然觉得,身在帝王家,果然还是无情最好。” 裴砚目光微凛,打量着太子,不明其意。 太子缓了口气:“倘若真的无情,孤就可以与励王兵戈相向,为了这个位子争得你死我亡。” “可如今,孤却忘不掉,儿时励王与孤也曾兄友弟恭。夏日里一起跑马,冬日里一起打雪仗。就连德妃……”他幽幽一喟,“现如今,她是盯上母后的位子了。可你知道么,孤三岁时曾有一场大病,那时母后正陪伴父皇在泰山封禅,是德妃不眠不休地守着孤,把孤从阎王殿前拉了回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孤固然知道,此时若斩草除根,便可一劳永逸。可这些旧事,孤忘不了。” “有那么一闪念,孤甚至在想,若霍栖没了就好了。若他没了,我们都会难过,可那样,孤或许就可以对励王不再留情面,或许就可以自欺欺人地想,这一切俱是善恶有报,俱是为了给霍栖报仇。” 他说着,自嘲地笑了声,语气里透着深深的无力。 裴砚觉察到他的无力,却帮不上什么忙,沉吟了半晌,只说:“那……殿下或许可以想想,陛下想看到什么?” 太子抿笑,目光落在他面上,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反问:“你觉得,父皇想看到什么?” 太子这般一问,裴砚倏尔恍悟。 不同于先前霍栖之事,此事牵涉甚广,甚至直接关乎德妃与励王的生死,皇帝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好摸的。 若依先前的事想,皇帝在历练太子,自然会想看到他狠心。可想看到他狠心,未见得等同于想看到他对励王赶尽杀绝。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