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理应效劳。” 书生就这么加入了他们的队列。 姜宛卿上辈子上路就在马车里,下车就在驿站中,从来没有出来过,根本没碰上这一出,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风昭然微微凑近,那模样像是低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但姜宛卿听他低声道:“看后面。” 姜宛卿借着理鬓角的动作略回了回头,就见后面三三两两的行人中,有几个作农夫打扮的壮汉,正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 姜宛卿上一世跟农夫打过不少交道,一眼便看得出来这些人不是种田的。 他们一直盯着那书生,显然是冲那书生来的。 那书生姜宛卿越看越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何时何地见过。 越是想不起来,便越是忍不住看了又看。 风昭然握在她肩上的手忽然紧了紧,低低道:“别看了,那是位姑娘。” “!” 姜宛卿想起来了。 庆州姚城县丞沈怀恩,在治水之时提出了双层筑堤之法,其子沈慕随侍在侧,出力不少。风昭然那时已经登基,论功行赏,封沈怀恩为庆州太守,沈慕为工部侍郎。 但沈慕没有接受这个官职,坦承自己乃是女子之身,一时被称为当世奇女子。 风昭然没有治沈慕的欺君之罪,反让她去见皇后。 当时人们都说风昭然这是打算将沈慕纳入后宫。 姜宛卿那时病得还不那么厉害,就在后宫召见了这位沈姑娘。 沈姑娘原名沈慕儿,她与父亲走遍了天下名山大川,绘过水纹图形,于治水一道甚有造诣,不弱于男子。 姜宛卿听她讲述山川河泽,身虽不能至,心却向往之,像是随着沈慕儿在山下游历了一遍。 那段时间她很喜欢召沈慕儿入宫,直到她病得实在坐不起来了,才不得不停止。 那大约是她离世前最后一段有趣的时光。 当时沈慕儿被封为县主,入宫拜见皇后,自然要按品大妆,胭脂施得严实,且沈县主化妆的技术显然不如治水的技术,眉描得太弯,唇涂得太小,总之与此时的男装模样相去甚远,姜宛卿一时竟没认出来。 男装的沈慕儿清秀中透着英气,显然比那严实的女妆更适合她。 姜宛卿忍不住朝她微微一笑。 沈慕儿微微有些意外,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身已经被戳穿了,只见这位小娘子明艳娇柔,容光照人,被夫君搂在怀里,一看便是在闺阁深处被娇养着长大的,没想到胆子倒是挺大。 但这笑容明朗温暖,像是旅人长途跋涉后送到面前的一盏热茶,让人见了心中十分妥贴。 沈慕儿便也点头回礼,报之一笑。 风昭然突然加快了脚步。 他腿长,步子本来就大,原是顺着姜宛卿的步子慢慢走,此时步子一快,姜宛卿便有点跟不上了。 好在他一直搂着她的肩,算是半扶半带,姜宛卿倒也没那么吃力。 只是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到了驿站之后,姜宛卿先回房了。 上一世她足不出驿站,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风昭然有没有遇见沈慕儿。 但黄河决堤,姚城受灾最是严重,风昭然上一世去的便是姚城。 沈慕儿同她的老仆进了风昭然房中,一待便是一整个下午,直到天黑才离开。 “老臣一切听从殿下安排,静候殿下佳音。” 说话的却是那名老仆。 沈慕儿则站在老仆身后,神情恭敬。 姜宛卿这才明白,老仆竟然就是沈怀恩。 父女俩变成了主仆俩,也算是用尽了巧思,只可惜还是被人盯上了。 “请稍等。”姜宛卿取出新买的棉鞋,送给沈慕儿,“天寒地冻,你脚上的鞋已经坏了,穿这一双吧。” 沈慕儿有几分讶然,也有几分感激:“谢娘娘。” 不用谢,这是感谢你给我上一世人生最后一程里送来的暖和光。 姜宛卿在心里道。 这一世她们的缘分怕是仅此一见,若是有缘的话,她很愿意和沈慕儿再成为朋友。 “殿下心怀天下,娘娘宅心仁厚,实乃我大央之福啊。”沈怀恩感慨道,“老臣相信这回水患能解了。” 风昭然道:“必如沈公所愿。”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