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一颗颗砸落在元忡的手心,合着安眠药粉末,给这个寒冷的冬日,染上浸骨的悲凉。 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一遍遍的响起。 裴衍选择了她,放弃了他母亲。 她一直执着找寻的真相,竟会这样的残忍,所以那晚,裴衍并没有见到干妈,而是在得知她失踪后,不管不顾地原路折回。 干妈死后,他把自己关在琴房里三天三夜,等她去找他时,却又一脸云淡风轻。 他瞒了她整整三年,独自承受那晚的痛苦,宁愿用一切毫不在意的情绪伪装着自己,也不想让她背负自责。 姜书杳失控地哭着,她越是伤心,元忡就越兴奋。 那只大手用力捏住她的下颌,将药粉强制性塞入她口腔。 她从没有吃过安眠药,哪怕曾经因为身体原因而失眠了大半个月,母亲也不准她去碰。它是这世间最温柔又最毒辣的东西,少一分让人安眠,多一分则置人死地。 干妈死于此,元忡的母亲死于此,现在,轮到她了么。 铺天盖地的恐惧袭上心头,姜书杳突然停止哭泣,就那般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疯魔的男人,看他在结束第三条生命时,眼睛里的快感到底是真是假。 “怎么不哭了,嗯?”他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给我哭,听到没有!” 姜书杳没有哭,仍是看着他。 元忡笑得狰狞,不再满足那点剂量,开始拿瓶口对着女孩的嘴往里灌。 “裴衍有暴躁症对吧,那晚陆沉只碰了你一下就被他断了根手指,要是让他眼睁睁看着你在他面前死去,你说他会不会杀了我?” “他一定会把我碎尸万段,然后我死了,他也去坐牢,这个结局很完美。” “听,他们来了。” 男人完全丧失了理智,癫狂地大笑,笑到面部扭曲发紫。 姜书杳被他死死扼住下颌,铺天盖地的药粉倒进她的嘴里,顺着喉咙一点点的入腹,不比用刀割肉的撕裂,却难受到快要窒息。 终于,在工厂厚重的铁门轰然爆破后,一切都结束了。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那抹熟悉而挺拔的身影,背着光大步朝这边跑来。 她看不清他的脸,但那双眼睛里,却猩红一片。 意识渐渐消散,陷入黑暗的那刻,她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有很多声音,救护车,裴衍颤抖的呼喊,密密麻麻的脚步,还夹杂着母亲的哭腔。 来了好多人。 他们应该都急坏了。 姜书杳很想睁开眼,告诉身边的人,她没事。 可是,那股困意越来越强,强到她已经无法再靠意志力坚持下去。 对不起,阿衍。 我害你失去了母亲,现在又要失去自己的未婚妻。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一定好好爱你。 “杳杳!” 裴衍紧紧抱着女孩,撕心裂肺。 …… 朱韵生平见惯了无数次的生离死别,可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穿着手术服,在急诊室里抢救自己的亲生女儿。 全过程,朱韵的手都是颤抖的,别人尊称她一声朱主任,视她如科室的主心骨,生命面前如何强大的存在。 但真正到了这一刻,所有人才明白,朱主任也不过是一位害怕失去女儿的平凡母亲罢了。 急诊室的灯亮了整整三小时。 虽然大量的安眠药粉末已进入到胃部,好在抢救及时,并没有对姜书杳的身体造成很严重的损伤。 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神经系统有没有受到影响。 姜书杳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两天,仍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朱韵特意请来神经科的专家,对方给出的结论是,如果五天后还不能醒的话,恐怕这辈子再也没有醒过来的希望。 这个消息,无疑让本就悲痛的两个家庭雪上加霜。 姜庭松几天几夜不肯合眼,寸步不离地守在女儿病房外,一头黑发,几乎一夜间白了大片。 朱韵心疼丈夫,更心疼静静坐在病床边不吃不喝的裴衍。 那个伤害杳杳的混血男人,在营救队破门而入的时候,就吞了氰化钾。 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元忡被抢救了过来,而她的女儿却至今昏迷不醒。 如果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不受任何规则的约束,朱韵想,当时她一定不会拦着裴衍将那畜生一刀砍死。 可悲的是,这几十年里,她用双手将一条条生命从死神手里抢过来,唯独救不回自己的女儿。 真的不公平。 朱韵靠在走廊里,背对着丈夫,失声痛哭。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