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劲秋完全可以想象钟应会怎么弹奏它。 修长手指勾弦、泼剌,十指翻飞, 声随弦动,震撼灵魂。 他弹奏的乐曲, 必定能让整个清泠湖博物馆上空为之扬起鲜艳旗帜, 为中华大地上的正义之战擂起战鼓, 回应十弦琴每一寸的绕梁余音。 这位古琴演奏者,永远超乎他的想象,连前往维也纳,都给他无数浮想联翩的画面 比如说,用琴出征,征服西方音乐之都维也纳,让一群傲慢的家伙像意大利的听众一样,如芒在背,挺直了腰听他的琴声。 充满了美好的幻想。 厉劲秋心情雀跃的到达奥地利艺术乐团,莎拉正在带领乐团成员为晚上的音乐会排练。 秋?莎拉一脸惊喜,怎么想到来看我? 我不是来看你。厉劲秋对待美人同样冷漠,皱着眉说,刚好有个工作在维也纳,顺便 他话还没说完,钟应就迎了过来,张姐,他是来帮我的。你们慢慢练。 钟应急切的捉住作曲家,往旁边的钢琴房跑,免得他和莎拉寒暄的时候,引爆炸弹。 如果那位情绪亢奋的副团长,知道厉劲秋为维也纳之春作曲,说不定会当场予以谴责,并且立刻灌输最优秀的乐团非艺术乐团莫属的金科玉律。 再带上整个乐团,给厉劲秋上一堂全面的思想教育课。 那太耽误时间了,钟应绝对不愿意。 于是,他在莎拉困惑的视线里,总算把茫然的作曲家带离了危险地带。 钢琴房的门一关,天下太平。 这么急?厉劲秋双手环抱,打量着不大的琴房。 里面摆放着一架三角钢琴,旁边的桌子上还有不少空白谱纸。 他走过去随手翻了翻,发现钟应一张没用。 确实有点急。钟应为难的坦白,音乐会就在下个月,我却一点也不会写谱 那不是还早? 能一晚上改完整篇《金色钟声》的厉劲秋,丝毫不能理解钟应这种急迫。 几小时即兴写完一首曲谱,成为了他的常态。 他甚至有时候好几个月不动弹,等着灵感爆发瞬间,抬笔创作出最重要的部分,直至乐谱完成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厉劲秋笑着想说什么,却发现钟应神色疲惫,难得平静之中展现出一丝丝的脆弱。 他皱眉说道:你脸色好差。 钟应下意识摸了摸脸颊,不好意思的回答道:还不是作曲闹的。昨晚我一直没睡着,查了很多这次主题相关资料,所以有些旋律一直在我脑海里,根本挥之不去。 我理解你。厉劲秋常年处于这样的状态。 时而被空白空虚折磨得难以入睡,时而被迸发的灵感催促得挑灯夜战。 他对折磨钟应的旋律更感兴趣,不过,你都有旋律了,还怕什么?作曲最重要的就是灵感,让我听听。 厉老师丝毫不能理解凡人痛苦,兴高采烈的要听折磨钟应一晚上的乐曲。 钟应确实身体疲惫,但他精神亢奋。 他看了看房间里唯一的钢琴,走到旁边,拿起了莎拉帮他借来的琵琶。 这次他和师父来得匆忙,根本没考虑过需要登台演奏,就没带古琴。 再加上他疏于练习,也该好好重拾琵琶了。 莎拉借来的琵琶,曲颈四轸蚕丝弦,朴素红木无雕花。 手上的琵琶弦软音高,像极了师父特地给他制作的蚕丝弦红木琵琶。 十分符合琵琶演奏者的使用习惯。 他坐在钢琴凳子上,垂眸按品调弦。 厉劲秋惊喜看他,你还会琵琶? 会一点。钟应拧紧了轸子,应该说遗音雅社的乐器,我都会一点。 他的一点,足够登台演出。 钟应三岁学古琴,琵琶是师父另请音乐学院的老师教的,二胡、编钟各有名师。 唯独筑琴失传,他就对着沈聆的研究资料和乐谱,慢慢自己摸索,在师父复原的十三弦筑上,尝试敲击乐谱。 琵琶丝弦绷直,钟应随手一划,弦音摇曳,在指尖弹挑抚飞之中,尽显他夜不能寐的音调。 厉劲秋站在那里,瞬间被琵琶潺潺泠泠的独特音色虏获。 钟应弹奏的旋律戚戚,藏着说不尽道不明的悲伤婉转,不仅仅是幽怨哭泣,还暗中孕育着烈焰,等待他推挽纵起触动丝弦,爆发出积蓄已久的控诉。 厉劲秋仿佛见到了无法闭眼的亡魂,盘旋萦绕于静谧天空。 又见到冷漠的刽子手持枪沾染热血,犯下罪孽。 厉劲秋很难形容他听到的乐思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