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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4)


凉,我从来没有像他期待那样去教导你,但是,你仍旧成为了他所期待的模样。

    樊成云留下了一桌的信,施施然离开这间房,回去了他与挚友的琴馆。

    钟应的困惑涌上心头,又在见到爷爷亲笔字句时,理解了师父那句你不要怪他。

    洒脱的字,有些潦草,白纸黑字清晰写道

    小应:

    爷爷的开场直白简洁,你生来只为了一件事,也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你得找回遗音雅社的乐器,找回遗落在世界各处的声音。

    第82章

    爷爷的信件语气严肃, 也许是文字过于言简意赅的原因,钟应看着看着,挺直了身板, 像是当面接受着长辈的教诲。

    记忆之中的爷爷, 早就变得模糊不清。

    钟应偶尔能够想起, 初次见到师父的片段、爷爷和他讲述遗音雅社《汉乐府》的片段,更多的事情,他确实回忆不起来了。

    但是,他可以肯定, 信中的爷爷与师父告诉他的温柔慈祥, 截然不同。

    在信中,爷爷威严肃穆, 发号施令, 要求钟应必须做很多事情

    意大利的哈里森.贝卢, 藏着十弦雅韵,我与他打了多年交道, 我说的事情,你必当小心注意。

    美国的贺缘声,冥顽不灵,只听清泠湖学院柏辉声的劝告, 若是你去,一定要与柏辉声同行。

    日本的载宁闻志,即是宁明志,他脾气蛮横怪异,但毕竟是我们宁家祖辈,遇见他记得尊之敬之,除了沈聆勿提及旁人, 他才能信之。

    一个一个与乐器相关的人,都写在了信纸上。

    林望归的语气,如同交代工作,一列列详尽无遗。

    钟应一边看,一边感慨。

    他能感受到这摞信件里沉甸甸的信任、嘱托,也许爷爷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才会把一切一切想对他说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他看了很久,从意大利的贝卢,看到日本的宁明志。

    终于懂得了师父的叹息。

    爷爷生前的一腔执着,尽付遗音雅社的乐器,哪怕当时的自己年仅八岁,在他眼里也是一位必须接过他重任的继承人。

    厚厚的书信,看起来多,翻阅起来少。

    钟应读到最后几封,见到的是爷爷的长吁短叹。

    他伤心琵琶与楚书铭夫妇失去踪影,也伤心希声编钟至今未能找齐。

    失散在世界各处的乐器,与那些失散的文物一般,数之不尽,寻之不回。

    而他,作为一个势单力薄的追寻者,作为众多奔走海外期盼乐器归国的践行者,能做的太少太少。

    小应。他喊,钟,是一个好姓氏。它既代表着我们千古音律自编钟而始,也代表着终于、终究、终能达成的愿望。

    曾侯乙编钟出土那年,我急切的想去观摩,终是在友人帮助之下,学得了一星半点儿的编钟知识,着手于仿制遗音雅社的希声。

    爷爷字字句句,都在讲述着他仿制希声编钟的折磨。

    卸下了沉重的任务,仔细讲述一套编钟诞生的爷爷,渐渐有了钟应记忆里的温柔慈祥与制作乐器的天赋。

    那是师父告诉他的。

    说爷爷能够凭空仿制编钟,也能够凭空复制筑琴。

    时至今日,钟应对那些凭空总算有了一丝丝感悟。

    希声的一切,是爷爷托人学的曾侯乙,筑琴的一切,是爷爷年年都去载宁宅。

    师父的轻描淡写,化作了信纸上字字沉重回溯,更令钟应觉得肩膀责任重大。

    他不知道,如果小时候的自己,收到这样的信件,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他庆幸,即使自己不知道,他仍旧成为了爷爷期待的人。

    他见到爷爷快乐的描述编钟的形制,描述编钟的音色。

    也见到爷爷邀请了柏辉声,让这位冯元庆先生的徒孙,亲自敲响古老的《猛虎行》。

    然而,那一次试音,虽然得到了柏辉声的盛赞,爷爷却坐在琴馆,盯着仿制编钟青铜色的钟体出神。

    他写

    到那时我更清楚的意识到,仿制品、复制品再精妙,也不过是一堆假货!它们身上无法寄托遗音雅社故人们的期望,更无法回应他们灵魂的呼声。

    也是那时,他决定要有人继承一切的一切。

    在他与世长辞之后,完成未尽的事业。

    最初,爷爷的期望,落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那位名为林念琴的小姑娘,聪明伶俐,天赋绝佳。爷爷倾尽所有,请了名师教导,她融会贯通,琴声清扬,必成大器。

    可惜,林念琴十岁那年突逢车祸,爷爷知道的时候,女儿已经合上了眼,再也不能唤他一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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