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天生命薄,从前活着是为了家族的未来,最后还偏偏死在了家里人的算计下,更显得他的生命尤为可笑。他唯一的念想也就是找到言开霁,把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又突然消失的人,给拽回他的身边。 他起初一句话都不愿和宋雨至多说,他烦透了这个莫名其妙把他拽进历史的人。直到有一天,他撞见了一个无意进来的鬼老头。 鬼老头的头发都花白了,他佝偻着身体,瞳孔混混沌沌,折射出斑驳的光,他问:“小伙子,投胎往哪走啊?” 他的眼珠一动不动,谢潮生甚至拿不准他能不能看见自己,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像黑白无常,只冷着声说:“我不知道。” 鬼老头耳朵背,他问:“啊?需要吃药?吃什么药?” 把谢潮生问楞了。 “我买不起药啊!”鬼老头颤颤巍巍地,眼眶无力地睁大,“我家里人都死了,儿子闹革命被打死了,姑娘给子弹炸死了,儿媳妇叫鬼子给糟蹋死了,孙子饿死了,老婆子疯了跳河里死了,就剩我一个老骨头,没人能给我烧纸钱啊……” 谢潮生不由得认真打量起他来。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他脸上的褶子结成了条,穿得破破烂烂,人也瘦骨嶙峋,就像谢潮生活着时收藏的叶子书签——他也的确算是历史的一片书签。 “我给他们也没烧过纸钱……我们太穷了,饭都买不起,不然孩子也不能活生生饿死啊……他们是不是都投不了胎了啊……” 他自顾自地念叨着,谢潮生想要劝劝他,硬是没插进去话,他说:“不投胎也好啊……没有下辈子……再也不用遭罪了……活着有什么意思呢……全死了……死了好啊……早死少遭罪,晚死多遭罪……” 他自己说了半天,最后问谢潮生:“孩子,你穿得挺好的,是富人家吧,你是怎么死的啊?” “……生病死的。”谢潮生说。 “都一样,都一样啊!”鬼老头说:“都是死,早晚都是死,这就是命,一辈一辈的生,一辈一辈的死……这就是人的命,就是这个国家的命!” 就在他的身后,炮火纷飞,人群哭号,巨响轰得没完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在奔跑着逃亡,他们的眼睛都和鬼老头一样,浑浊而枯槁。 谢潮生以为自己那无趣的一生,已经算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但鬼老头的话却让他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恐,他感到无聊的那些日子,甚至他躺在床上吃药时,送来的补品和身下的床垫,都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当他从历史书上了解到的只言片语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命,当这一切都发生在眼前时,他忽然理解了宋雨至。 宋雨至孤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