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并不急着提审岑治,慢慢悠悠的,让岑樱这个初学者陪着下了一个时辰。 岑樱却是如坐针毡,既记挂着父亲的安危,又惦记着丈夫的下落,还得强打起精神来应付皇帝,精神如弓弦紧绷,十分疲累。 这时,小黄门来报太子求见,她犹豫着是否要回避,皇帝却道:“你就在这儿。” 又唤卞乐:“叫太子进来,在帘外等候。” 卞乐知晓太子昨夜才来拜见了圣人,今晨又至,必是有要事。然也不敢相劝,急急出殿迎请。 “陛下正在下棋呢。”他言简意赅地提醒。 嬴衍手揣奏章,眉宇微皱。 他没有问是谁在作陪,怀揣着奏本进入了殿内。 龙纹熏炉里熏香嫋嫋,隔着一层青色帷纱,圣人与一少女的影子在玉钩罗幕后若隐若现。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纹枰。圣人似乎心情不错,语调愉悦,正在指点对面的女子弈棋:“你这一子要是落在那儿,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尔后是个很清脆也很熟悉的声音:“民女愚钝,实在不是陛下的对手,这一局……又输了。” 是岑樱。 嬴衍心念微怔,愕然无比。 薛家竟然真的把她送给了圣人,而圣人,竟也真的收下了这份礼物。 而她呢?如此地婉言悦色曲意恭敬,难不成,她还真想做圣人的妃嫔? 来不及细想,帷幕之后,又响起皇帝开怀大笑的声音:“学艺不精,认输倒快。” “太子来了。樱樱,你先下去。” “是。” 那道影子柔顺地行礼,在宫人的引导下自帷幕后离开,自始至终,也未朝嬴衍的方向瞄上一眼。 微步无声,殿中只余珠帘细细拂动的声音。皇帝自棋案旁站起身来,拂帘而出:“我儿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嬴衍低头施礼,及时止住了纷乱的思绪:“启禀阿耶,是有关河北道大旱的事。” 今晨才接到河北道的奏疏,今年雨水少,河朔一带正在闹旱灾,官府开仓放粮才堪堪维持住。 然大旱之后往往瘟疫弥漫,加之秋季又快到了,易发蝗灾。他欲提前自各地选拔医博士,登记闾阎医工,以备来日之需。 他将河朔的灾情与自己的打算细细与父亲说了,皇帝负手在后,与他一路行至殿外廊下,满意地点点头:“我儿说得很好,就这么办吧。” “此事由你全权负责即可,不必再来过问了。夏日暑气重,你日日往返于上阳宫与紫微城之间,也甚是辛苦。” “多谢阿耶挂念。”嬴衍沉静地应。 他心中实有千般疑虑万种惊疑,却都理智地咽入腹中不语。 皇帝便慈爱地拍拍他肩,俨然一位疼爱儿子的好君父:“回去吧。今日日头甚大,早些回去,小心路上别染了暑气。” 嬴衍便恭敬地行礼退下,始终面无异色。皇帝看着天光下儿子俊挺的背影,眉头稍动,面上的慈和渐渐消失。 樱樱实在长得太像她的母亲,四海之内,也无有比她更好的替代,以慰相思。 至于她和衍儿——衍儿自幼聪慧,自己的意思,他一定明白。 作为补偿,他也会送他一份大礼。 “去把岑治给朕叫来。”皇帝命道,说这一句时,面色已然冷凝如铁。 作者有话说: 猞猁:你……(气到失语) 樱樱:? 第20章 皇帝在麟趾殿提审了岑治。 他被连人带笼地带进殿中,蓬头跣足,身上系着镣铐,已许久未曾清洗的衣服散发着阵阵恶臭。 “是你。” 御座之上,皇帝皱起眉头,神色不豫。 牢笼里的中年男人抬起眼来,尽管脸上脏污,一双眼却清亮如星:“秦王兄,别来无恙。” 秦王是皇帝还未登上帝位时的封号。他置若未闻,看着岑治无法曲折的左腿:“你瘸了?” “真是可怜。”不待岑治回答,皇帝又状似遗憾地叹息,“昔年横扫柔然七百余里的不败战神长平侯,我大魏开创科举以来第一个夺得文武双状元之人,竟落得这般田地,还真是可惜啊。” 岑治坦然迎着他视线笑:“是废了啊,这不正是拜表兄所赐么?” 他这幅玩世不恭的姿态像极了年轻时,皇帝冷笑了声:“你还真是老样子。” “当年,你不是死了吗?怎会还活着?那个小丫头又是谁?你不是没娶成高阳,这又哪来的一个女儿?” 岑治一笑,整整服饰从容坐下。他道:“看着她的相貌,秦王兄会不知道她是谁么?谢某,本来是要死的。可若不将樱樱平安抚养长大,又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