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不住…… 他脑中一片恍惚,脚步急停,几乎打了个趔趄。旋即一路疾行,回了徽猷殿。 还未至门口一名宫人便哭着扑了出来:“陛下!陛下……” 她扑倒在嬴衍脚下,伸手拦住他:“您还是别进去了,求您了……” 是青芝。 她哭得双目红肿,衣上、手上还沾着岑樱的血迹,团团如红云,看上去十分醒目。 嬴衍心下火辣辣的疼,心口处犹有痛楚传来,如万蚁噬心。他下意识闭了闭眼,咽下眼角悄然漫上的一味苦涩:“知道了。” “传朕命令,用尽一切药物也要保住皇后,不必再过问朕。” 他知道,她现在,理应是不想再见到他了。 分明早知她父母的事,却因心里的那点侥幸与对未来的患得患失,一直拖着不肯告诉她,终于酿成如今这般惨痛的后果。 实是大错特错。 金乌西沉,明月东升,徽猷殿中灯火通明,满殿的龙涎香也掩不住寝殿中的血腥之气。 那孩子仍旧没有打下来,殿中的岑樱也已然疼得昏死过去,好歹血是止住了,瞧上去暂无大碍。 “大夫,皇后怎么样了?” 太医令方才从寝殿中出来,嬴衍便着急地迎上去。 还是当初替她把出身孕的张御医,瞥见天子眼底浓重的血丝,先叹了口气。 皇后的胎像已十分微弱,像是死胎,他们没有把握能让皇后诞下一个健康的婴儿,如若强留,只怕会危及皇后性命…… 但,已经四个月的孩子了,若要强行落胎,不仅孩子落不下来,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他们不敢滥用虎狼之药,只能先用止血的药将血止住,再用滋补的药小心地养着,等皇后身子好一些再想办法将胎落下来。 而落胎对女子身体损失极大,他不能保证,皇后日后还能有孕。 他说得极为委婉,嬴衍心知这一胎必是保不住的,短暂的怔然过后,心内痛得没有任何知觉。 最终,他怅怅叹了口气,似是说给自己:“不碍事。孩子日后还会有,皇后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还会有的……”他心口酸涩,喃喃重复了一遍,“朕只要皇后无事。” —— 他在她睡熟后才敢进去,坐在榻边,轻握她冰凉的手。 岑樱熟睡着,脸色苍白,脆弱得好似一抔天色将阑时的月光,随时皆会消散于清晨的零露。 绣满织金芙蓉的帐间血腥气无孔不入,如何也掩不住。 白日的冠服已然除下,那枚祈福香囊也被解了下来,放置在托盘上,露出里面包裹着的草药。 太医说,香囊里掺杂了大量的荆芥草,这种草犹受狸猫喜爱,能使狸猫产生躁狂之态。所以她们才会在回宫的路上撞见狸猫堵路。细算起来,也许那时就动了胎气也未可知。 那假传消息的白蔻和做香囊的宫人也都被梁喜关了起来,等候他的发落。而说来可笑,宫人不是旁人,正是前时因家族获罪而入宫的舒氏女。 但他却知,家族之仇只不过是个幌子。舒氏是流放不是斩首,舒氏女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自寻死路,他心知肚明背后的人是谁。 母亲,已经容不下他了。不仅容不下他,更连他未出世的孩子都容不下。之所以安排舒氏女来做这件事,不过是想他迁怒舒家,惹得朝野议论。 所以,他的孩子,是因他的母亲和父亲而死,更是因为他…… 是他亲手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恍似背脊处升上一股寒意,嬴衍看着窗外的圆月,心中冰凉一片。 掌心里握着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