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感觉有几万个人压在他的背上。他每迈出一步,都觉得心脏在颤抖,膝盖要崩碎,血管在膨胀。 跟上叶抚的每一道步伐对他来说都变得很艰难。 而叶抚依旧没有减缓步伐。 直到某一刻,钟茂典再也撑不住,跪倒在地。 叶抚这时停了下来,他在前面,负手而立,问:“为什么不停下来?” “不敢停。”他回应。 “为什么不敢?” “怕跟不上你。” “为什么要跟上我?” “先生或许能够帮我。” 叶抚摇头,“我帮不了你,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钟茂典垂首,“我帮不了自己。” 叶抚朝他走去,步伐不快,“二十八岁的分神修士,有着六两九分神魂,体质得天独厚,每一寸血肉都契合炼器的精髓,已然是炼器大师,有希望在三十岁前成为宗师,百岁之前成为尊者。你是当之无愧独一无二的天才,为什么你不能帮自己?” 钟茂典抬头,无神地看着叶抚,心里不由得自嘲,之前还想着去提防这位先生,不要暴露自己,没想到别人早就知道了。可笑,可笑啊……现在,真的是一文不值了。 他又低下头,开口,没有以神念传音,而是盯着沙哑干燥的声音,“我……我还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天才吗?” “你会这样问,说明你已经不是了。”叶抚淡淡地说。 “这样的我,如何能找到姐姐……”他仰着头,望着天,神情黯淡。 叶抚说:“你应该想一想,找钟随花是为了弥补过失,还是单纯地为了找到她。” 钟茂典愣了一下,“先生是什么意思?” “自己想吧。” 叶抚转过身,边走边说:“我不会等你,你自己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但你要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爬山……” 听着叶抚的声音渐渐远去,见他背影逐渐模糊。 钟茂典想着叶抚所说的话,不由得在心里问自己:我找姐姐到底是为了什么?觉得亏欠她吗?还是因为…… 他久久不得思,抬头再看去时,叶抚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钟茂典回头望了一下山下的热闹,只觉得那离自己好远。他沉了口气,拖着疲惫到了极点的身体,到断崖边的一块巨石之下,躺了下来,看着满天星辰与圆月,倦意让他意识逐渐模糊。 叶抚的步伐继续着。 他走得并不快,碰到有意思的地方就会停下来瞧一瞧。一路上,从他身边超过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那些人从叶抚身边经过时,会有些不太理解这个人为什么看上去无所事事,难不成爬这渡劫山是为了看风景?虽有疑惑,但他们之间往往无言。 每个人都在上山,都在往山上爬。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不顾一切往下冲的人就显得很突兀了。 夜色之中,沉寂的渡劫山里,玄青色的山体让一切都显得很压抑阴森。月圆之光照耀其间都是冷清的感觉,能上山的人不少,但跟偌大的山比起来,少得微不足道。 那人是个酒鬼,浑身破烂、污秽不堪,酒气遮蔽了他所有的气息,他发了疯似的,没命地往下跑,边跑边喊:“要命啦!要命啦!山上有鬼!有鬼!” 山很陡,他跑两步就栽倒在地,然后像球一样拦不住地往下滚,唯有撞在大石头上,才会停下来。 停下来后,他又重新站起来,跌跌撞撞,大醉酩酊地,继续一边跑,一边喊:“要命啦!要命啦!山上有鬼!有鬼!” 他突兀的、难听的声音搅乱了登山者的心,同时又惹得疑惑,这人是谁啊,怎么从山上跑下来?是见到了什么吗? 有人好奇疑惑,就在他经过的时候一把把他揪住,然后问:“醉鬼,你在吼什么?什么要命啦,有鬼的!” 他根本不反抗,眼里没有丝毫神采,醉的不省人事,口里只有那一句“要命啦”和“山上有鬼”。 即便是打也把他打不醒,关键是,他还很能抗打。 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逐渐地大家也就对他失去了兴趣,随意丢开后,他又跌跌撞撞朝山下跑去。 叶抚也看到了这个醉鬼,瞧不出年龄。他没有去拦他,任由他往下跑。 却在他跑到山脚,要冲出去的时候,他却忽然颤抖起来,不敢迈出那一步,如同看到了恶鬼在前方一般,连同眼仁都抖动起来。他只得栽倒在山脚,侧着身子,望着外面那灯火繁华的模样。 口里还在不断喃喃: “要命啦……” 自此,他变成了所有登山者见到的第一道风景。人们叫他,大醉的眺望者。因为他一直醉着,一直望着山外面的世界。 登山者的故事还在继续。 …… “风景我已经看了,可以让我回去吗?”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