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望了望,牡丹圃里已经空无一人。 她忙戴上清漆大竹斗笠,提了工具袋,往牡丹圃去。 春日的阳光明媚而温暖,照射得各种颜色都更艳丽几分。红、黄、绿、白、粉、紫、蓝,墨,本来种了数百株牡丹花儿的花圃已经空了一半,但反更显美丽,大多数花儿都含苞待放,只有少数肆意盛放。深深浅浅,点点团团,像天上的花园绽放在了人间。 她仔仔细细地巡了一遍,见圃中脚印都在垄间,并无伤到的花叶,花情甚好,这才松了一口气,给几棵牡丹松了松土,给需要浇水施肥的花株做了标记,便出了园圃,正沿着郁郁葱葱的黄色蔷薇□□慢慢往回走,却听得中堂方向远远地传来些嘈杂之声。 中堂介于前院内院之间,是接待贵客的地方,轻易不开,难道府里来了贵人? 她站住东张西望,正想找个人打听打听,却见□□拐弯处跑出个满头汗水的小丫头,见着她急急道:“姑娘,府里来人了。夫人正在中堂见客。叫我来跟姑娘说一声,请姑娘赶紧换了衣裳,一会儿出去见人。” 锦鱼站住脚,略一思忖,反抬脚匆匆朝中堂方向走去。 她常年种花莳草,脚上有的是劲,走得飞快,连身后的小丫头都追不上。景阳侯府一直没有音讯,突然来人,却没事先给个信,总觉得不是好事。她得赶紧去瞧瞧。 一口气奔到了中堂外,就见黑漆大门紧闭,门外围了七八个仆妇,里头传来人语声哭泣声,她心头猛地一抽,这声气怎么像是她娘? 她哪里还顾得上细想,横冲直撞,推开中堂大门,闯了进去。 就见堂屋正中雕缠枝花红木八仙桌旁,端坐着一个穿紫红锦缎的婆子,下颌角抬得老高,平成一条直线,板得像块麻将牌。 而她娘秦氏竟然缩成一团跪在地上,发丝松散,一双总带着些轻愁的眸子红肿得像小兔子。梅姨也跪在边上,正扶着她娘。 锦鱼只觉得犹如一盆滚水泼在胸前,热辣而痛楚到令身体蜷缩。 她娘再怎么说也是景阳侯的妾室,洛阳庄的主人。这麻将牌看着不过是个体面些的仆妇,有什么资格受她娘一跪? 却听麻将牌婆子不屑道:“一个小丫头就敢横冲直撞的,若是在府里,早一顿好打撵出去。” 锦鱼懒得管她,弯腰伸手去扶她娘,却又听那婆子道:“秦姨娘,你在这里便是跪死了,夫人也看不见。我好话劝你,夫人让你们暂且不要回府,真真是为了你们打算!” 景阳侯夫人不想接她回去,本在她意料之中,还正中下怀。 可她娘和梅姨,为了她能回府竟然向景阳侯夫人的心腹婆子下跪,她却无法忍受。 有热辣的感觉往眼睛里涌,胸口憋着一股浊气,她大声喝道:“娘,她一个婆子,你求她做什么?若您定要我回府,我回就是了。” 秦氏先是眼眉僵住,像枚面具,旋即又哭又笑,扶着梅姨两人一起站了起来,掏出丝绢抹了抹眼泪,对上头婆子道:“王妈妈,这是五姑娘。” 那王妈妈明显噎了一下,仍是抬着直线的下颌角用眼睛打量了锦鱼几遍,才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膝盖都懒得打弯,敷衍着福了一福,道:“老奴是夫人的陪房,姓王。给五姑娘请安!”旋即又甩了甩手上的绢子,道:“真真可怜见的,好好一个侯府千金怎么穿得比我们府里的三等奴仆都不如!等我回去禀告了夫人,必叫她们好瞧!……” 锦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粗棉布衣衫,冷冷一笑,并不理她。绸衫不是穿不起,只是她一向惜物,总在花草丛中打滚,不肯浪费罢了。 她抬头挺胸,故意走到王妈妈身边,把她往旁边一挤,坐在了王妈妈原先的位置上,然后指了指对面:“娘,你也坐下吧。” 秦氏脸上惶恐,朝她直使眼色,并不敢坐。 那王妈妈无奈往旁边让了让,倒也不敢自已拿大坐下,只夸张地叫道:“哎呀呀,我说夫人果然没有料错。好好的姑娘,都被姨娘教坏了。没半点儿规矩。姑娘,你虽托生在她肚子里,可她说到底也是个奴婢。您怎么能管她叫娘呢?!” 这王妈妈长得虽像块没嘴的白板,说话却像公鸡般吵得厉害。 锦鱼本不耐烦听,可最后两句入耳,脑门却像叫人拿锤子猛地敲了一下。 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她怎么会没想到?!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