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全妃和杨赢,为了争夺白蛮的联姻,却出手加害辜的德妃娘娘。 换了谁,都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杨谦之神色微微有些疲惫。 他沉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本来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用他的一身医术来算计人。 且他针对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杨谦之有些落寞。 曾几何时,他也十分期盼父皇的疼爱。 他从小便身子孱弱,所有的人都告诫他,这也不许,那也不让……父皇虽然偶尔来看他,但是每次都待不了一会儿就走了。 父皇看母妃的神情中,有同情,还有些自责。 却唯独没有情义。 后来连那些同情与自责也没了。 他来明德宫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待的时间越来越短,态度也愈加敷衍。 杨谦之当时不懂,只以为是自己没用,什么都不能做,父皇才不重视他。 于是他便偷偷去爬树、耍剑、跑步……直到一次次触发心悸,绝望至极才肯停下来。 但他那样努力,父皇依旧不喜欢他。 后来他才知道,在父皇眼里,像他这样母家不算显赫,又不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生来就是被放弃的。 杨谦之极其早慧,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了这一点。 于是他一直不争不抢,只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 他研读诗书,钻研医术,既然许多事他做不了,那他能做的事,便要做到最好。 凭借着极高的天分,他被药王谷谷主看中,破例收为亲传弟子。 他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借着医术,让母妃减轻一些痛苦,活得更好一些。 除此以外,别他求。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没有什么道理和情面可讲。 母妃出事之后,他因伤心过度也旧疾复发,但他的父皇却几乎没有来看望过。 就连直面母妃的死因时,父皇也因为重视杨赢而犹豫不决,不肯为母妃报仇。 若不是初初的一席话歪打正着,只怕父皇不会那么干脆利落地惩戒全妃和杨赢。 杨谦之那时方知,原来这世间是没有什么公道可言的。 父皇的决策,不过都是权衡利弊之后的选择。 他想保杨赢,是不想四皇弟一人独大; 他将杨赢打入大牢,是因为他有不臣之心; 后来将杨赢放出来,也是为了制衡四弟。 自始至终,父皇从没有把他这个儿子放在心上过,因为他对大局关痛痒,所以永远被排在所有人的后面。 此刻,杨昭一言不发地陪着杨谦之,走了一段又一段宫道。 杨谦之收起思绪,低声道:“太医差不多到了,四弟快回太极宫吧。” 杨昭沉默地点了点头,今夜想必是一夜眠了。 杨谦之忽然又道:“四弟。” 杨昭回头看他。 杨谦之笑了笑,道:“有空的话,去看看惠妃娘娘吧。” 虽然他知道杨昭与惠妃不睦,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后悔与痛苦,他不想杨昭也尝一遍。 杨昭眸色微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说罢,他凝视杨谦之一眼:“二皇兄,节哀。” 杨谦之苍凉笑了下,转身离去。 他禹禹独行在宫道之上,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走了多久。 在此前的十几年里,母妃是他活着的意义,母妃去世之后,为母妃报仇就是他的精神支柱。 如今父皇倒下了,杨赢束手就擒,他心中的不平终于得以纾解。 但以后的日子,他又何以为继呢? 这一段宫道格外幽暗,杨谦之心绪起伏,恍恍惚惚地走着。 忽然,前面出现些许光亮。 一盏小巧的灯笼,徐徐进入他的视野之中。 春意还未完全散去,到了半夜还是有些凉意。 塔莉公主身着单薄春衫,不住地搓着手,棕色的卷发梳成靓丽的发辫,上面镶嵌着各色各样的宝石。 她一双深棕色的眸子,如小鹿一般,满含秋水地眺望过来。 “谦之哥哥!”塔莉公主拎着灯笼,冲他招起手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