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颐行倒有些不好意思。她和银朱是胡诌惯了的,从来不避讳说心里话,但和含珍终究还不相熟,人家打算把她送到御前去,显得她多想登高枝儿似的。 她脚尖蹉地,绞着手指头说:“我才进宫,这差事给了我,怕招别人非议。” 含珍却莞尔,“靠脸皮活着,宫里人得死一大半儿。您留宫,原本应当上位晋封的,可……难保没人背后使手段。错过了一回就得自己想辙,要不就老死在深宫,您可是尚家人,尚家人不想当娘娘,甘愿做小宫女儿?这话说出去,谁也不能信。” 这也算着实说进心缝儿里去了,三个人互觑着对方,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对于皇帝,颐行一点儿也不好奇,她琢磨的是怎么能在大宴上露脸。当然有了含珍,她就如有神助了,吴尚仪起先只答应让她伺候大宴,没打算把她送到太后和皇帝眼皮子底下去,但架不住含珍哀求,点头之前把颐行叫到值房里,当着含珍的面,把前头的恩怨都做了个了结。 “我原不打算把你送到前头去的,实在是你资历浅,言行还不够端稳,那样的大日子,倘或出了半点差错,连我也脱不了干系。可眼下咱们姑娘求我,我不好驳她的面子,就破例给你个机会吧!当初你进宫,二选和三选是我经的手,最后没能参加御选,你未必不恼我,我也没旁的可说,一人一个命罢了。如今我既把你往前送,将来你好了,我不求你报答我,若是不好了,只求你别连累我,我就足了。” 简而言之,吴尚仪的意思就是将来你若有出息,不记恨我打压你的过往就行了。一个被硬筛下来的人,为了避免被报复,当然想尽法子不让她有出头之日。无奈后来牵扯上了含珍,吴尚仪在宫里就含珍这么一个亲人,好歹得顾念顾念她的心思。 颐行答应得很爽快,“谢谢尚仪栽培我,不管我将来有没有出息,都不会忘了您的好处。” 吴尚仪颔首,沉默了下方道:“你预备预备,这两天跟着含珍好好学规矩,学成了才能让你往前头去。宫里主儿都不好相与,你是知道的,可别冲撞了谁,回头皇上没见着,反落个狗头铡伺候,那可就糟了。” 含珍憋着笑,给颐行递了个眼色。 在宫里办差,缺的就是好机会。 颐行昂着脖子挺着胸,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感觉到朝冠加诸在她脑袋上的份量了。 第21章 (就是他?) —— 要说有个实心教你的好师傅,那是事半功倍的造化,含珍当然是瞧着救命的恩情上,才那么和颜悦色地指导颐行和银朱。 “上茶点的时候,人得挨边站着,不能挡在皇上和小主之间,也不能让主子瞧你的后脑勺。”含珍一手端着果盘儿,人微微地躬着,向她们传授端盘的技巧,“宫里主儿都是金贵人,不愿意咱们当奴才的挨她们太近,所以你得站在四尺远的地方,抻着胳膊伺候。抻胳膊这项,练的就是手上的绝活儿,得稳,上盘儿的时候手不能哆嗦,更不能让码好的点心滚落。小主儿们忌讳多,一碟子饽饽到了她跟前,连形儿都没了,兆头不好,要惹她生气的。”233 颐行和银朱听着她的吩咐,看她亲自给她们做示范,只见那手腕子细细地,却又蕴含无穷力量,能挽起千钧似的。心里暗暗感慨,这种基本功真是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像她们这号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照资历上来说,确实不配出没于那么要紧的场合。 含珍像是看出了她们的纠结,两个人眉头都拧出花来了,便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心细着点儿就成了。还有一宗,上点心茶水的时候,得由尊至卑来,通常一桌上有高低两个品阶的嫔妃,两旁各有宫女伺候吃食,高位嫔妃先上,后才轮着位分较低的那位。撤盘子则是反过来,先撤下手的,再撤上首的,这里头有大讲究,可万万不能弄错了。” 颐行没想到,光是上盘点心就满是门道。以前她在家受人伺候,也没人和她同桌,家里过个节,唱个堂会什么的,她都是一人单开一桌。 所以说辈分大有大的好处,坐着豁亮,宽敞。但大又有大的不圆满,因为她用不着做小伏低,也鲜有机会品咂这些细节。如今得一样一样学着,一样一样深深记在脑子里,好在她有这个悟性,也愿意下笨功夫,学起来还不算太难。 于是这两天时间,全花在端盘子上了,从一开始的颤颤巍巍,到后来的八风不动,进步是显见的,连含珍都夸她学得好。 好容易到了万寿节正日子,这天一起来就看见宫廷处处张灯结彩。因是普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