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四环外面,离普发集团大楼大约几站地之遥,是一条餐饮街,各种风味的餐馆比肩接踵,粤菜海鲜、湖北炖菜、京味烤鸭、重庆火锅等等,还有一家韩国烧烤和一家日本料理。其实,不仅是这条街上有各种风味,就连每家餐馆里也都有各种风味了,打的牌子只是块招牌,餐馆必须照顾到所有进门食客的口味,所以,在湖北馆子里可以点到京酱肉丝,在重庆馆子里可以点到梅菜扣肉,也就不足为奇了。顶级的餐馆和街边的小摊,都可以痛快地对食客说“不”人们到顶级餐馆只是为了脸面,到街边小摊只是为了果腹,这两种需求其实都好满足,恰恰是中档的饭馆难做,因为还要照顾到食客的各种需求,绝对是不能说“不”的。 洪钧是专门选择了这条街,来安排和普发信息中心几个人的晚饭的,说好了的只是一起吃顿晚饭,而不是晚宴。姚工虽然是信息中心的主任,但信息中心在普发属于技术部门,归总工程师管,是一个二级部门,而不是直接归总经理管,所以姚工属于中层领导,姚工的那些部下,更是重实惠超过重形式,招待中层的人,自然要找中等档次的饭馆了。洪钧理解这些中层干部难当,他也早已体会到做这些中层干部的工作是最难的,因为他们的需求最多最杂。 洪钧选了这条街的那家潮州菜馆,要菲比定了间六个人的包间,普发会来五个人,加上洪钧和菲比共七个人,但洪钧没有要更大的包间,而是要服务员加放了一把椅子和一套餐具,他想和姚工坐得越近越好。 洪钧和菲比刚到包间里坐下没多久,姚工就带着人准时到了。洪钧心里暗想,自己又没猜错,姚工虽然玩世不恭,但一定律己甚严,他不愿意别人挑他的毛病,尤其是不愿意沾上不守时的坏名声。五个人都进了包间,大家都看似随意地坐下了,说是随意,其实规矩都在里面了。姚工并没有虚意客套,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主位,洪钧尽可能紧挨着姚工坐下,姚工的副主任坐在姚工的另一边,然后是菲比,这四个人是来谈事的,菲比和洪钧之间的另外半圈坐着其他三个人,他们就是来吃饭的。 服务员捧着厚重的菜单,眼睛扫着众人,想判断出来会是哪位负责点菜。菲比伸手接过菜单又转递给姚工,嘴上说着请姚工来点,姚工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说:“我不点我不点,你们谁点都成,点什么我吃什么。” 菲比一只手举着图文并茂、像百科全书似的菜单,眼看举不动了,便用眼睛望着洪钧,洪钧笑着说:“菲比,你就点吧。就你一位女士,我们把权力让给你。” 菲比便双手捧着打开的菜单,开始上下搜寻着,很快,便抬头问已站到她身旁的服务员:“凉菜先要个卤水鹅掌吧。对了,你这里鹅是怎么做的?烧的还是蒸的?我们几个人要一只烧雁鹅够吗?” 洪钧立刻摆着手说:“吃鹅你可别算上我啊,我不吃,你们六个人随意。” 菲比睁大眼睛,诧异地问:“来吃潮州菜你不吃鹅呀?”其他人也都奇怪地看着洪钧。 洪钧便不慌不忙地解释说:“我脖子后面生了个疖子,本来没事的,这两天忽然又红又肿,弄得我不敢掉以轻心了。鹅肉是发物,我可不敢吃,烧鹅也好,蒸鹅也好,我怕吃了就该像徐达那样完蛋了,你可别学朱元璋逼着我吃蒸鹅啊。” 菲比和其他几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菲比也顾不上洪钧的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反正知道洪钧是不愿意吃带“鹅”字的菜了,便低下头继续看着菜单。 姚工一边整理着餐巾,一边很随意地冲旁边的洪钧说了一句:“看来你知道这个典故?怎么?你对明史挺有些研究吗?” 洪钧笑着说:“什么‘研究’啊,我这也就算是一点儿兴趣。上次去南京,还专门去莫愁湖看了胜棋楼,又到太平门外面去看了徐达的墓,明孝陵是以前就去过了。” 这时,菲比正在问服务员六个人点一只烧鹅够不够,姚工立刻冲菲比摆着手说:“你这个小刘也真是的,你们洪总不能吃鹅嘛,我们又不是非要吃,不要点鹅了,那么厚的菜单点什么不好嘛。” 洪钧笑着谢了姚工的好意,菲比红着脸,很快就点完了菜,然后站起身给大家倒茶。 姚工点上烟,深吸了一口,问洪钧:“你是对明史特别有兴趣呢?还是对各代历史都有兴趣?” 洪钧转动着桌上的托盘,把一个烟灰缸移了过来,放在姚工手边,然后说:“我呀,就是个杂家。从小到现在都喜欢历史,那时候是最喜欢看各种演义,东周列国呀、三国演义呀什么的,后来才慢慢地开始看正史。又到了后来,二十四史一路看下来,岁数也大了,就开始喜欢明史了。” 姚工听到这儿,不再像刚才那样试探,而是直接挑明了说:“不瞒你说,我也喜欢明史,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喜欢明史啊,但我知道我是为什么,因为就是在明朝,中国开始比欧洲落后了,后来越落越远。明朝就像是咱们中国历史上的一块疤,我就是喜欢把这块疤揭开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看的时候心里疼啊,我是越看越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