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笑奕奕,似也颇为期待他的回答。 薛序邻心中微动,复垂目道:“请陛下恕臣无罪,臣才敢言。” 李遂看向照微,照微说?:“大周不罪诤言,薛卿也非畏罪之?人,何必踌躇,有话便说?吧。” 薛序邻深拜,声音温和而?有力,娓娓说?道:“大周有良田千万顷,然家中据田不足二亩甚至无田者,十?之?有四五,因?此良田虽多,温饱难至。永京、钱塘、临安等?繁盛都会有朝廷治理、军队拱卫,百姓尚能?高枕,然偏僻乡县、边陲之?城,常有匪寇流窜、肆意杀掠,百姓难安居。故孟子所言王政之?基,论田与民,我大周皆有欠缺。” 他说?的这?番话,并不比孟子所说?的原文更好理解,李遂听着听着便走了神,目光追随着一只白翅蝴蝶,在研墨的宫娥身上转悠。 照微在李遂胳膊上捏了一下,提醒他道:“陛下若是觉得有理,不妨提笔记下来。” “哦,好,母后教训的是。”李遂羞窘地红了耳朵。 他对读书不甚感兴趣,今日召薛序邻来,本?就是母后的主意,因?此他并未关注他到?底说?了什么,更不会追问。 却是照微又问道:“田不足、民不安,皆可以仁政弥补,请教薛卿,我朝推仁秉孝,如?今所做,是否有望一统天下?” 薛序邻说?道:“我朝风气虽仁孝,却是妇人之?仁,愚子之?孝。” 照微轻笑:“妇人之?仁?” 薛序邻自知失言,“臣有罪。” “继续说?吧。” 薛序邻仔细斟酌用词,“朝廷因?爱惜百姓而?不愿兴兵戈,因?仁爱士人而?广取官,却致使北金有恃无恐、逐年抬高岁币价格,致使内外朝官员冗滥、所费糜支,此二者皆小仁,而?非大仁。” 照微追问:“薛卿觉得何为大仁?” 薛序邻思忖犹豫一番后,下决心道:“效商君之?举,内修政明法,外举兵抗敌。” 照微双眉轻扬,“举兵起?战事?,在薛卿看来,反而?是大仁?” 薛序邻解释道:“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以杀去?杀,虽杀可也;以刑去?刑,虽重刑可也。” 闻言,照微笑了笑,“都说?你的老师是当世大儒,怎么教出个得意弟子,却是商鞅的拥趸?” 薛序邻说?:“倘上利于?国,下利于?民,儒法可一道。” 若说?前番诸言,皆有投其所好的意图,最后一句却是十?分诚挚。 照微听后久久不言,眼睫一低,发现李遂在纸上写满了“大人”与“小人”,不由得“噗嗤”笑出声。 那一眼如?芙蓉破露、银鱼出水,但见两靥生艳、流苏拂乱,薛序邻情不自禁怔住了,直到?照微对他的目光有所感,望过来与他对视时,他才匆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实在是有些……逾矩了。 照微盯着他望了一会儿,方淡淡道:“今日辛苦薛卿跑这?一趟,逾白,去?取本?宫书房里那套李廷珪墨和龙尾歙砚来,赐给薛卿,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这?回薛卿就不必辞了。” 薛序邻心跳如?擂鼓,低声应是,于?宫门落钥时分,捧着这?套墨与砚出了东华门。 这?一消息飞快传往丞相府,彼时祁令瞻正在相府中作客,此言印证了他今夜与姚丞相所谈之?事?。 “薛序邻与老师立场不同,因?此数年相拒,突然以容郁青之?事?示好,不过是学黄盖诈降,想近身探听阴私,以便罗织构陷。” 姚丞相初时将信将疑,说?:“伯仁并非这?种人,他若真想害我,何必在翰林院里坐六年冷板凳,他是个生性耿介之?人。” 祁令瞻问道:“那老师可知他的家世?” 姚丞相说?:“看过他的文牒,雍州人氏,父亲是当地县城的学官,膝下有二子一女。” 祁令瞻含笑摇头?,“倘老师再查仔细些,就该知道他还有个姑姑,嫁给了存绪六年的状元郎,廖云荐。” 听见这?个名字,姚鹤守眼中微沉,倏尔又眯起?,“你说?……廖云荐?” “正是与老师一同签订平康盟约的那位翰林承旨。” 姚鹤守朝侍立的府僚看了一眼,那府僚颔首应命,离席去?查验。 姚鹤守沉吟片刻,说?道:“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