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徐明章没有再回过村。他跟家里几乎断绝联系,咬着牙自己考上学校,自己找工作。 闻小小说他们承诺给他那个单位没几年被裁撤,原先有编制的也都没了,世界上的事,怎么说的准呢?徐明章靠自己谋了一条出路,至少晚上睡得着觉。 没几年前他得到消息,原来村大队里大队长的儿子从建筑工地摔下去死了,徐明章当晚带着老婆出去,在无人的路口,烧了一堆纸钱以告慰姐姐的亡魂。 是否有从犯无从知晓,那是一桩谁也不再提的悬案。村中有一部分人甚至不理解徐招君的举动,好似她不识好歹,只要嫁了,怎么没有日子过呢?偏要给所有人找晦气,每次路过那条河都要想起底下曾捞起过一具女尸。徐明章很少再回那个地方,逢年过节,也是回家坐坐就走。 闻小小说完这件事,两人一起沉默地消化许久。 半晌,她看着闻又微,轻轻道:“你爸他……他是怕呀。” 闻又微想起她曾在某一节选修课上听老师说起,当一个男性有了女性作为命运共同体时,他的某一部分社会身份也会变成女性,感受同样的惶恐,被放在同样的凝视之下。当然,这前提是,他真的跟她站在一起。 闻小小道:“他有多高兴有你当女儿,就有多害怕你遇到危险。” 那段旧事使徐明章留下心病,一直到二十四五岁头上还没娶妻,在当时算个“老光棍”。 徐明章总在梦中见到姐姐,她停在十几岁的年纪。梦里的徐招君跟从前别无二致,柔顺,和婉,她旁边围着许多面目模糊的人,他们伸手张嘴,对她指指点点,每说一句话,少女的身上就多一道流血的口子。徐明章梦里的自己被挡在人群外围,他奋力想去够到姐姐,可惜就如同那两天被捆住丢进柴火堆一般,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看着她脚下的积血越来越多。 他实际没能亲眼见到姐姐的惨死,徐招君是跳河走的,或许也没有那么多血,可他总梦到赤红赤红的画面,好像那一幕曾真切发生过。 那时心理健康的说法还未普及,一个人若有心病便只好自己熬着,或者求诸神佛。他不信神佛,若真有那种存在,他姐姐不该含恨而死。于是他独自消化那场悲剧的余波。 随着心病日重,他无法再正常恋爱结婚,他再看到年轻女孩,总有一种不属于他的担忧出现。每个年轻女孩都好像能成为那个扎着两道麻花辫表情柔顺的徐招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遭受无法预知的伤害,然后在人群中间,被他人的言辞割伤、流血。 第19章 而你终将去往远方 徐明章自觉在这世间做不到对谁保护周密。如果再有一个对他而言重要的女性出现,他想不出如何才能使她万分安全。 父母着急张罗他的婚事,他咬死不愿,离家也远,不再年轻的双亲倒也无法强逼。除晦的神婆和大仙请了许多次,将家里燎得云山雾罩,没人说得清这个独苗儿子到底中了什么邪。最后他们放弃了,隔壁村上认了两个干亲,给红包,办酒,干儿子磕头,家里瞧着又人丁兴旺起来。 又过几年,去徐明章那里看病的一个老太太说他是罕见的正派人,定要给他介绍自己的一个远亲。 闻小小说到此处插入评语:“人给我介绍他的时候我不十分满意呢,我想要一个壮壮的丈夫,你爸高高瘦瘦的,长得比我还漂亮可怎么行。” “后来呢?” “后来啊……” 徐明章本意是拒绝,架不住介绍人热心。于是他决定走个程序,买了点东西,去闻小小工作的厂前面等她,想着见上一面再说不合适就好了。 那天赶上闻小小工厂下班,她穿着裙子骑车出来,正被男工友调笑。?徐明章远看她觉得像照片上的相亲对象,倒没敢确认。只是那位出言不逊的男工友口中讲些乱七八糟的——骑自行车动作别太猛,别头一回给了车座。徐明章拳头握紧,他上前一步,冲将过去—— 却差点被闻小小飞车撞倒。 闻小小不是好惹的,对方招惹她,她直接两下子加速,车轮准确地从人脚背上轧过去。她没料到有人会冲过来,紧急刹车玩了个漂移,回身没忘记恶狠狠对那工友道:“再敢张你那张破嘴,我从你脸上轧过去!” 吼完了才回过头来看徐明章,又一脸很有礼貌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