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决明放下墨条,从笔架上抽出一支湘妃竹管狼毫,慢条斯理地吸饱墨,递到程荀面前。 “再重要,也抵不过你的安危重要。” 他神色平静、语气寻常,深邃的双眸静静凝望着程荀,像深不见底的湖。 程荀微微怔忡,心口最柔软的地方好似被初生的小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痒。 愣了几秒,她一把抢过他递过来的笔,有些慌乱地从旁边抽出信纸埋头写字,嘴上又急又快地吩咐:“行了,我这用不到你,你要是闲着就帮我看看府里还缺什么……” 晏决明的目光落到她微红的耳根,唇角情不自禁勾起。他俯身探出手为她放上镇纸,转身走了。 半晌,程荀才抬起头,不知是垂首太久、还是屋中闷热,脸上晕了一圈薄红。 她看向已然无人的门口。 风吹动门帘上的珠串,撞出清脆的响声。 忙碌一下午,程荀写好送给杜三娘与妱儿的信,说清了来龙去脉,嘱托她们安抚亲属、做好抚恤。 而后写了四封分别给各家亲眷的信,用词极朴实,没有说什么花里胡哨的好听话,只恳切地表明了商号将来会承担起四个家庭此后的一切正常花销,若是愿意,家中孩子长大也能进商号学艺、干活。 几封书信当即就送了出去。 写完信,她又亲自去看了晏决明吩咐人准备的棺椁寿材,还派人去寻紘城附近能做法事的乾道僧人。一番举动,郑重到新来的护卫都诧异,难道这四人还有别的什么身份? 一旁的李显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瞥了他们一眼,并未说话。 在这位主子身边越久,他越明白冯平曾对他说过的话。 “程主子,是世间少有的、真心把人当人看的主子。” 等到商队伙计们的后事暂且尘埃落定,太阳已经沉向大漠长河的尽头,天边晕染着橙红的云霞。 望着头顶火烧一般的夕照,程荀默不作声地思忖之后还要做的事,疲乏一下子涌上心头,只想赶快扑进床榻里闭眼睡个昏天黑地。 正想转身往后院走,突然又见到了晏决明。 她累得手指都懒得抬起来:“你若是想在这吃,就让厨房单独给你做。吃完你就回去吧,我就不招待了。” 晏决明却负手走到她跟前:“阿荀不想知道我今夜住哪儿吗?” 程荀愣了一秒,脑子转了两圈,浑身倦意忽然就被吓跑了。 “你,你……”她瞠目结舌,心中又慌又乱,不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