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直接将整座楼都烧了?” 范春霖被程荀问得一愣,怔怔地望着床帐上的纹理, 半晌都说不出话。 于他而言, 十四岁的一切, 都像个遥远而缥缈的梦。如今回忆起来,好似眼前蒙了层纱, 摸不透、看不清,甚至时常令他怀疑,一切或许只是他酒后的一场臆梦罢了。 翻入藏书阁的那天,他依稀记得是个傍晚。 黑暗的藏书阁内弥散着一股腐朽陈旧的气息,排排列列的书架上不是梵语写就的晦涩佛经,就是庙里多年来的种种记录,没一会儿,范春霖就失了兴趣。 直到他走到藏书阁顶层。 如血的残阳洒落一地,他循着夕照一脚踏入顶层,此生就此转向另一条岔路。几面墙上刻满了凌乱潦草的文字,他一眼望过去,却看到了令人心惊的几个字眼。 “沈家军”“范脩”“细作”“战败”……他将那墙上的文字翻来覆去读了数遍,直到最后腿一软,直直跌坐在地。 脚边有一块松动的木板,他木着脑子将其推开,发现了其中藏着一具蜷缩的白骨。 那一刻,他的整个世界天崩地裂。 若说方才心中的怀疑还有三分,直到看见那具白骨的瞬间,他几乎可以断定,几年前瓦剌绕过七卫突袭漠南、沈家军出人意料的节节败退、沈仲堂命丧漠南,桩桩件件,恐怕都与范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他能怎么办? 一走了之,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做他家世显赫、声名远扬的西北总兵之子? 还是大义灭亲,带着证据逃亡京城,敲响那一座登闻鼓? 从月升待到天明,范春霖与那具白骨对坐一夜,最终下定决心:至少,他该亲自求证一二。 他既不敢将这一切坦然露在原处,也不敢一把火将一切毁之一炬,只能笨拙地、费力地从别处搬来柜子,将那满墙的绝笔血泪牢牢盖住。 他想,他不过暂且将一切盖住罢了,待他查明真相,他就,他就…… 在金佛寺待了整整三天,他带着一身尘泥、两手红痕,疯了似的跑回了家。 到家后,范脩、段氏只嘴上责备他两句,欢天喜地为他接风洗尘。 之后的一段时日,他旁敲侧击打探过,偷摸进父亲书房搜寻过,都未能寻找到范家暗害沈家的证据。 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范春霖将金佛寺那有如置身地狱的几天当做南柯一梦,将满墙绝笔看作罗季平发了疯的污蔑。 他想,他要找机会将一切都告诉父亲,可不知为何,他却迟迟开不了口。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