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胡品之当街纵马,马受了惊,将我爹活活踩死了。” 她目光沉静、语气寻常,胡婉娘不禁偏头看向她。 “一条人命,换了胡家十两银子。” 胡婉娘呼吸一窒。 “几年后,我兄长去胡家做工,意外撞见了胡品之逼死秀才娘子、吩咐人藏尸。兄长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可胡品之担心事情暴露,连夜派人追杀。我去城中寻大夫,等回到家中,只从火海中拖出一具焦尸。” 她收回视线,静静看着胡婉娘。 “婉娘,世上没有无来由的恨。” 视线交汇,程荀看见胡婉娘嘴唇发抖,凹陷的眼眶里,乌黑的双眼不住颤动,不自觉泛起水光。 终于,她似乎强忍到了极点,抬手挡住了眼睛。 “……是,胡家走到今日,都是应得的。” 胡婉娘难抑哭腔,程荀看着她,竟感到了几分陌生。 半晌,她道:“你变了很多。” “嫁做人妇,总会变的。” 胡婉娘渐渐平静下来,交谈之间,竟少了几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息。 “你比我还大几岁,为何不嫁人?” 程荀沉吟片刻,道:“许是……想让旁人瞧瞧,嫁人并非女子唯一的出路。” 她口中明明有千万个挑不出错的敷衍答案,不知为何,还是选了最真心的那一个。 胡婉娘听后短促地笑了声,自嘲一般:“只可惜,嫁人是我唯一的出路了。” 程荀想起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没有答话。 胡婉娘盯着房梁,自顾自道:“张家是个狼窟,张子显也是个无耻小人。什么温文尔雅、京中才俊,都是狗屁。 “成婚不过一月,便将大着肚子的良家女迎进家门。快临盆,又酒后发疯将人孩子打掉了。 “许是得罪了观音娘娘,自那以后后院里再没一个有孕,当真是个断子绝孙的货。” 程荀听着她有气无力、又平静到极点的咒骂,嘴角扯了扯,想笑又笑不出来。 “我今日能来别院,也是他找了门路……咳咳……”胡婉娘一口气没上来,咳嗽半晌,继续道,“……他在外头看见你了,巴巴地叫我来与你叙旧情,想让你孟家想办法将他爹从诏狱捞出来。” 这下程荀是真的被逗笑了。 “蠢,对吧?”胡婉娘面无表情道,“你知道为何他敢打这个算盘吗?” “为何?” 胡婉娘偏过头,直直看向程荀。 “因为你在他心中,还是那个听话乖顺、任人拿捏的丫鬟玉竹。他当了一辈子主子,已经忘了下人也是人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