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月却是不理不顾,仍旧盯着父亲道,“他自他错,你自你恶。十五哥是品行不端,但爹你难道……没有一丝错处?你可以惩治别人的错误,可你自己犯错呢?如何补救?” 赵佶脸色苍白,终于明白沈约在说什么。 他只以为沈约是譬喻,可沈约是在当头棒喝,可笑的是他忘却字面本来的意思,还在寻思那不可思量的玄机。 李斌一旁急道,“华福公主,圣上已在改了,你总要给圣上一点时间。” “给多少时间能够?” 赛月尖锐道,“等爹惩治了所有的贪官?等爹认为除去了所有的恶?但最大的恶源不除,还有你这个不肯谏言的李斌,哪怕除去了蔡京,可谁能保证,你李斌不会成为另外一个蔡京?” 李斌额头冒汗,“微臣怎敢?” 赛月锐利道,“蔡京初为宰相的时候,不也像李斌你这般谨慎小心的模样?可如今的蔡京呢?还不是祸国殃民?” 李斌差点跪下来。 赵佶终道,“吾儿说的没错,爹是罪恶之源!” 赛月怔住。 这些日子来,她有太多的委屈,今朝一起迸发,却没想到赵佶会如此表态。 “朕今晨已传旨取消江南应奉局、造作局,同时重责负责的朱勔。” 朱勔就是六贼之一! 看向沈约,赵佶沉重道,“可朕心中始终不安,不安究竟是为了什么,朕始终没有答案。” 沈约凝望着赵佶眼中的辉光,“但你现在有答案了?” 赵佶涩然道,“不错,赛月告诉了朕一直不肯面对的答案。朱勔不过是朕的一个影子,愕儿亦是。要想真正的改过,朕需要的不是惩治旁人,而是自我改过。” 转望赛月,赵佶悲凉道,“如果朕死,可以解决一切难题,那朕赴死也是没有问题。” 李斌惊叫道,“圣上切不可如此动念。” 赵佶眼中有了泪影,“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当初朕做出这诗的时候,也曾想过,如果朕死,可以让所有陪同朕受难的人回归平静,那朕虽死无憾。” 凝望赛月,赵佶终有哽咽道,“赛月,爹这次、绝没有骗你。” 第1624节 禅机 每个人都有幡然醒悟的那一刻,遗憾的是,那一刻不过是一刻。 佛陀让你修行,就是希望你能将那一刻的清醒无限的延展。 沈约看着赵佶的哀恸,相信赵佶这一刻是真心的。 但这一刻能延续多久,沈约不能确定,无人能够确定,哪怕释迦亦是不能,不然也不会有无常的概念产生。 赛月见父亲少有的动情,不由落泪道,“爹……”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亲人。 哀其不幸,却也怒其不争! “如今。沈先生给朕争取了这个机会,朕如何能一死了断?” 赵佶长吁一口气道,“朕一定要做个补救,补救从除恶开始,但能做到何种程度,朕心中没底,是以才请沈先生帮手。” 就在这时,轩外有郑公公入内,跪倒道,“圣上,张天师请见。” 赵佶见郑公公入内,本有不耐,因为他一定要敲定眼下的日子会能让他可以安心改过,若是明日重回迷宫,对他而言,那绝对是天大的灾难。 可听张天师请见,赵佶还是微舒眉头,对沈约道:“沈先生,这个张天师很有灵异,是朕招他入宫,倒可和先生见见。” 沈约见赵佶说的有些遮掩,暗想你这是找道人和我共同解决穿越的问题吗?不过他终究早对张继先有些预见,也很想见见此人。 见沈约点头,赵佶立即道,“请张天师入内。” 片刻后,一道人随郑公公入内,对赵佶稽首为礼,“贫道见过圣上。” 那道人青衣羽冠,看起来过了而立之年,赫然就是沈约通过因缘石见到的那个道人。 当初沈约不过匆匆一眼,却对这道人印象极为深刻,如今再次目睹,见那道人周身简便,可说无一分赘物,头正顶平,肩沉坠肘,举止神色从容,暗想这是个有修为的道人。 为道日损! 一个真正的修道之人,正常而言,都是减之又减。 头正顶平、沉肩坠肘的真正目的是拉直脊柱,让周身气脉保持通畅。 身不畅,精气不通,神又安在? 沈约不是道人,却对佛道的修炼法门了解的极为深刻,实则是因为他知道修炼的根本目标,而不是像世人般,迷惑于外在的形式。 赵佶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