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被滟妃蒙蔽了十年,滟妃死后,他清醒了过来,对那样对待我悔恨不已,所以才迅速地把我接回长安,你若是记性好,想想父皇临终前的几个月,几乎是把朝政军权全部都交到了我的手里。别说他是否有易储之心,但凡他在你我之间有丝毫的犹豫之意,也不会做得如此干脆利落。” 江偃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番,不置可否,只是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讯息,道:“你说父皇被我的母妃蒙蔽,是如何蒙蔽的?” 这便是今日谈话关键之处,也是江璃着重想要告诉给江偃的,可话到嘴边,他却犹豫了。 江偃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涌过不好的念头,但还是道:“你回答,不要顾忌我,我要知道真相。” 江璃咬了咬牙,垂下睫宇,沉声道:“云梁情蛊,有摄心之用,施蛊人只要以鲜血喂养,种于受蛊人的身上,那么受蛊人就会对施蛊人死心塌地,言听计从,宛若用情至深,故而叫情蛊。” 江偃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神情茫然,却又好似在冰面之下迅速崩坏。 江璃的声音依旧平缓无波,响在耳边。 “但情蛊有一个弊端,虽施蛊人活着时会令受蛊人心神受惑,糊涂至极,但若是施蛊人死了,那么情蛊的作用就会一同失去,受蛊人就会恢复神智。” 江璃看向江偃,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父皇会对我如此愧疚,为什么他不会有立储之心了吧,当年他将我贬黜出长安,这原本也不是他的本意,是受了情蛊的操纵,被滟妃利用了。” “还有……”江璃顿了顿,攥紧了拳,将视线从江偃身上移开,闭了闭眼,极为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父皇当年身体日渐衰弱命悬一线也不是因为病,而是因为他中了毒,这个毒你应该了解,阿娆也中过,六尾窟杀。” 江偃觉得如有一口沉钟从天而降,轰然砸在他的头顶,只觉晕眩至极,荒谬至极,他道:“这不可能,六尾窟杀乃是云梁不外传的秘毒,外人无法获得……”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终于,手穿过事情的表面触到了内里,他的脸一瞬血色尽失,苍白得如同一张纸,嘴唇不停得打颤。 第87章 ... 整整半个时辰,江偃跌坐在墙边,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秀致的双眸空洞无神,茫茫然投向前方,视线涣散,总也聚不到一起。 江璃站在他身边,斜倚着穹柱,看看他,将视线移开,没忍住又再了移了回来,叹道:“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这样。” 江璃弯身蹲在江偃身前,双手握住他的肩胛,温声道:“这些事都过去了,死去的人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你就把这些事都忘了,还像以前一样好好生活,行吗?” 江偃怔怔地抬头看着兄长,哑声道:“皇兄,你忘的了吗?你能把过去放下吗……” 在他目光炯炯的注视下,江璃躲闪开他的视线,默然片刻,道:“还有最后一件事,等做完了我就把过去放下。” “你放不下。”江偃的目光中满是伤悒,还夹杂着暗淡的心疼,戚戚落落地看向江璃:“从前我总是搞不懂你,觉得你对云梁的憎恨太深,对云梁太狠,甚至还暗中怨过你。可现在我都明白了,这些事梗在心头,没有那么容易放下。你所谓的放下不过是在安慰你自己,除非你自己想通了,没有条件地放下,否则即便是做完了你口中的最后一件事,此仇此恨还是会长在心头,久久地折磨着你。” 江璃一滞,清冷道:“可是最该死的人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我总不能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去做个大度的人放过他吧?即便我肯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江偃垂下眉目,沉默良久,推开他,挣扎着站起身,道:“皇兄,以后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再拦你了。” 说罢,推开门,踉跄着走了出去。 宁娆从孟淮竹那里去了药之后一直守在屋舍外的回廊上,见江偃如丧考妣地走出来,叫了他两声,可他充耳不闻,只身形晃荡,跌跌撞撞地朝驿馆外走,宁娆生怕他再出什么事,向守在廊下的几个禁卫使了眼色,他们会意,跟在了江偃的身后。 宁娆稍稍放了心,便进去给江璃上药。 玉色清凉的药膏抹在伤处,顺着肌理丝丝渗入,很是舒服。江璃凝望着宁娆的眉眼,嗅着她身上那股清淡怡人的香气,心情缓缓平静下来。 “本来以为可以瞒一辈子的事,可到头来还是得亲口说出来,我以为自己几乎无所不能了,唉,原来有些事还是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宁娆想了想,说:“让景怡知道也未见得是坏事,他也不是个瓷娃娃,碰一碰就碎了。让他知道了,让他心里有数,总好过有心之人趁隙过来挑拨离间。” 江璃眼中生出阴戾的机锋,冷冷道:“胥仲,他还真是无所不在啊……” 话音甫落,外面传进禁卫的声音:“陛下,函关战报,宁大夫派人加急送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