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六公主”时,颇得建文帝欢心,宫人内侍无不奉承逢迎。待他恢复身份后,处境反而微妙起来。 上有四个兄长,下有两个年幼的弟弟。他这个七皇子,既无得力的外家,生母又被幽禁,显得颇为尴尬。 好在他曾有救驾之功,建文帝特意赐了福临宫,又将身边得力的魏公公也赏了给他。在众人看来,已是圣眷颇浓。宫中内侍无人敢怠慢疏忽。 盛鸿笑道:“免礼平身。” 宫中禁止骑马奔行,盛鸿下马进了宫门,自有侍卫将宝马牵进马厩。 福临宫曾是建文帝年少时的寝宫,宽敞奢华,不必细述。对盛鸿而言,一个人独住福临宫,却有些孤寂冷清。 好在他前世一直孤身一人,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 盛鸿沐浴更衣,迅速用完晚膳,然后便一头钻进书房。 要维持每个月的甲等,他不得不勤奋苦读。原本看着就嫌头痛的四书五经,如今已倒背如流。提笔写字也中规中矩有模有样。 比起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学业还是略逊了一筹。不过,面上过得去,也不算丢人了。 正低头奋笔疾书的盛鸿,耳边忽地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眉头动了一动,抬眼看了过去。 …… 站在书房门口的女子年约双十,穿着一袭浅紫色的宫装,身姿窈窕。脸上敷了一层脂粉,愈发显得五官秀丽,正是染墨。 “殿下,已近子时了,”染墨手中端着托盘,柔声道:“殿下稍歇一歇用些宵夜吧!” 盛鸿目光一扫,神色淡淡:“放下吧!” 染墨殷勤地端了宵夜凑上前,身上飘出似有若无的幽暗香气:“奴婢伺候殿下用宵夜……” “不用了。”盛鸿声音冷了下来:“我有手有脚,吃宵夜不必人伺候,你退下。” 语气冷冽,毫不客气。 染墨满心委屈,却不敢多言,应了一声,退出书房外。然后,眼眶悄然一红。 以前的“六公主”,器重湘蕙,她这个贴身宫女被排到了第二。 自殿下恢复皇子身份后,湘蕙身为第一亲信的地位稳稳未动。又多了颇得宠信的魏公公,还有周侍卫……她这个贴身宫女,如今一退再退,竟是一点都不得主子欢心,半点体面都没了。 看着染墨泫然欲泣的模样,湘蕙眉头微微一皱:“你不是进去送宵夜吗?怎么这副模样?让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 语气中多了几分叱责之意。 染墨愈发委屈,泪水陡然滑落:“我先伺候宵夜,殿下不允,让我退下。” 很快,便哽咽起来:“我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何殿下这般厌恶我,竟连贴身伺候都不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湘蕙并未因染墨的泪水而动容,淡淡说道:“染墨,你曾是六公主的贴身宫女。这些年来,你对主子忠心耿耿,主子都清楚。” “主子为何现在不要你近身伺候,其中缘故,难道你真的不清楚?” …… 染墨哭声一顿,目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的心思…… 她一直将心思遮掩得严严实实,从未流露出来。 湘蕙怎么会知道? 难道,殿下也已看出来了? 染墨神色变幻不定。湘蕙心中哂然,语气加重了一些:“殿下年已十五,不出一两年,便要大婚。按着宫中规矩,殿下大婚前应该有引事宫女。” “你年龄合适,相貌出众,又是殿下的贴身宫女,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你这点心思,连我都瞒不过,如何能瞒得过殿下?” “殿下不让你近身伺候,对着你冷言冷语,是想让你早些打消不该有的念头。也是看在你伺候一场还算忠心的份上,未曾说穿,给你留了几分颜面。” “否则,你早已被打发出福临宫。哪还有机会在这儿哭诉殿下待你冷淡疏远!” 深藏在心底的心思,被湘蕙毫不留情地揭穿。 染墨的俏脸忽红忽白,眼角未干的泪迹显出了几分可笑。苍白无力地为自己辩白:“我并无这份贪恋奢望。湘蕙,我真的没有此意,你误会我了……” “是或不是,你心里最清楚。”既已将话说穿,湘蕙也沉了脸:“你若还想留在福临宫,就立刻收了这份不该有的念头。也免得自寻难堪。” “我们两个相处一场,我是不忍见你走了歪路,这才出言提醒你。” “这样的话,我只说一回。以后绝不再提。你听也好,不听也罢,都随你。”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