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鹪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躺在家中床上,夏裴夙和表哥都不在,也不见冻云,只剩冰雾守着她。 “……” 她想叫冰雾倒水给她喝,艰难张嘴,却发不出声,喉咙干哑疼痛,全身使不出一丁点力道,抬个手都费劲。 床边的冰雾察觉主人苏醒,大喜过望,不用吩咐就倒来温水喂她,酸酸甜甜的,放了明鹪喜爱的蜂蜜梅子。 只有小冰雾一个,她便拿出平日四倍的勤快,一个人端水给明鹪洗脸洁牙,擦身净手,抹香膏,涂丹蔻,总之哪怕小主人还烧着,该做的事她照样一件不漏,把人安排得舒舒服服,漂漂亮亮,香喷喷的。 冰雾忙里忙外的时候,给明鹪大致交代了一下夏府目前的状况。 顶梁柱二少爷去上工挣钱了,表少爷薛辟和明鹪一样,风寒高烧病倒了,冻云没发烧,但有点咳嗽,被宋嬷嬷安排暂住耳房养病,以防病气传给别人。 “昨晚是管城门的提督瞧在二爷面上,给了通融,才夜里开门放马车入城的。二爷半夜一到家就差人去请大夫,已经替姐儿表少爷和冻云都瞧过了,锦屏正在厨房看着他们煎药。姐儿饿不饿?二爷特意吩咐厨房做了银鱼翡翠粥,还有酱脆瓜和黄鱼煨雪里蕻,煮的时候从厢房都能闻到香味,他自己还带了一份去当午膳呢。” 这么好吃的吗?坏人对吃的从来不挑剔,居然想起来自带午饭,不过放到中午,粥都凉了,还有什么好吃的。 小明鹪虽有疑问,却切实被冰雾勾起了食欲,点点头,表示愿意赏脸尝一口。 嬷嬷端来的热粥碧翠悦目,细碎银鱼软糯易食,酱瓜脆爽可口,雪菜黄鱼鲜得掉眉毛,让她这个没胃口的病人一口接一口,就着冰雾手里的小勺,乖乖吃了个饱,力气精神都恢复了不少。 另一位享用这份鲜粥小菜的人,并非照顾病老婆一晚上的夏裴夙,而是牢里的小刺客。 她比明鹪待遇更好,有侍郎大人亲自喂食,亲手夹菜,亲力亲为给她擦嘴。 小刺客从未吃过这样的美味,粥里有银鱼和切成细末的瑶柱提味,还有点点碧绿的荠菜调色,雪里蕻用鸡汁煮了,再加新鲜去骨的黄鱼肉小火慢煨,脆瓜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料,咸鲜略带酸甜,一咬就爆汁,吃到停不下来。 夏裴夙喂一口她吞一口,不带客气的,干瘪的嫩腮鼓来鼓去,一眨眼便风卷残云,吃了个精光。 看眼神,还没吃饱。 “今天只带了这些,明日换几样菜,我再多带点吧。” 小刺客目不转睛注视他,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第一次给了他回应。 功夫不负有心人,离大功告成那天越来越近了,从倔犟的小刺客不再“挺尸”的那一刻起,夏裴夙就已经赢了这场“色诱”。 “呵呵,倒还挺乖。” 他微微一笑,拍拍她的发顶,起身离开。 昨晚累了大半宿,今天偷个懒,不给她换药了,摆烂一天,问题不大。 接下来只要顺其自然就行,等小刺客破防松口,套出话完成皇帝的交代;等老婆烧退病愈,和她圆房;等薛辟恢复精神,让他滚。 哦对,还有锦屏,他还没处理锦屏欺负鹪鹪的事。 夏裴夙从刑部到内阁,再从内阁到宫里,忙忙碌碌一整天,回家准备先看看老婆气色,再把锦屏抓来教训一顿。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两个讨债鬼病倒后,理应清清静静的夏府,又起新风浪。 隔着老远就听到主屋里边吵吵闹闹,小姑娘们扯着尖嗓门,呱呱呱在掐架。 夏裴夙走进屋里一看,柜门大开,里面衣裳翻得乱七八糟,瓷碗被摔成大几片,散落在桌下凳脚,汤药洒了一地,令整个房间充斥着浓烈的中药味。 一塌糊涂,像被锦衣卫抄了家。 小冰雾满脸怒容,骂骂咧咧,锦屏眼眶发红,气愤反驳。 面白如纸的小明鹪蜷在被窝,瞪视她们两个,眼冒精光,精神抖擞。 看到他回来,她立刻收起原先的“兴奋”脸,蹙起眉尖,做出哭唧唧的可怜样,酝酿眼泪。 夏裴夙背负双手,面对一屋狼藉,无声长叹。 没一天太平,这家早晚要散。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