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沟村的冬天很冷,很漫长。 这一点许天赐深有体会,每个冬天对他来说都异常难捱,煎熬而漫长。 他和他妈被打成走资派,白天接受批斗,清理村里的猪圈牛棚,晚上的时候就住在牛棚里。 很多铮铮男儿都忍受不了这种屈辱忿忿而死,他们当中又有多少是受了无妄之灾,成为历史的牺牲品。 那段历史是灰暗的,是提及就会让人悲痛的程度。 许天赐又聋又哑,他妈为保护他没少受凌辱,许天赐去村里到处偷东西吃,也不受待见。 冬天的牛棚里,牛粪都冻成了疙瘩,他们每天晚上都生了堆火,把能盖的都盖在身上才勉强能睡,夜里还老被冻醒。 村里的人对他们都避之不及,有人路过的时候,甚至还会朝他们扔烂菜叶,顽皮的小孩儿们还会扔石子。 只有王彩凤会偷偷来看他。 “天赐哥,这是我妈今天蒸的窝窝头,给你们带了俩。”王彩凤上学路上会稍稍拐远路,来看许天赐,吃饭的时候会多藏点给他带来,王婆还想着自家闺女长个儿,饭量变大了。 这杂面馍馍对于许天赐来说已经是美味珍馐了。 许天赐还在王麻子家的时候,他俩老在山上碰到,看他黑瘦黑瘦的,身上却有劲,抡着斧子砍树,不一会就把树坎倒了。 他个子很高,身上却穿着短一大截的衣服,还净是补丁,有些滑稽。 王彩凤碰到他,他也从不说话,脸永远臭臭的,从没见过他对谁笑过,村里没有人跟他玩,王彩凤也有些害怕他。 后来她听到有人骂他,她才知道他听不到声音,也不会说话,又聋又哑,还老是挨打,王彩凤觉得他好可怜。 有一次王彩凤看到他掐起往树上爬的小猫,她以为他要把它摔死,害怕极了,刚想上去制止他,没想到许天赐将小猫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给它顺毛,动作轻缓,眼神温柔,脸上面带微笑。 那是对生命的敬畏,不因弱小而施暴,不因强大而谄媚,生命是平等的。 王彩凤第一次看见他笑。 那一瞬间,王彩凤脑海里竟然想的是,他的牙齿好整齐啊。 她鼓起勇气,上前摸了摸许天赐怀里的猫,仰着头对他示好地笑了一下,许天赐一瞬微愣,放下猫转身走了。 王彩凤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落。 晚上,许天赐躺在床上回想着王彩凤对他那一笑,他就开心,原来这颗心除了麻木,愤怒,竟然还会感到高兴。 除了她妈,王彩凤是第一个对他友善的人,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隔天她再去山上割草的时候,许天赐在她常去的地方等她,给她割了满满两箩筐那么多的草,整整齐齐的码在地上。 他看见她来了,指了指草,往她那边挪了挪,示意她装走。 王彩凤惊喜的看着他,“这是给我的吗?谢谢你!”说完想起来他听不到,王彩凤上前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像大人那样,表示感谢。 许天赐感受到手里柔软的触感,搓了搓手掌,感觉那块皮肤在发热。 他看着才将将到自己胸膛的女孩儿,剪着齐眉的刘海儿,微风一吹露出光洁的额头,笑起来眼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