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的声音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广陵王请。” “你哥哥……算了,你们会恨我吗?” “有意义吗?” “确实。” 广陵王又不看他了,孙权的心却更快,他停下脚步,等广陵王转头看他时,孙权抓住她的手腕喊:“嫂嫂。” 广陵王目光有惊疑。 “你为什么这次不怎么看着我了?” 那双眼睛又移开了。 “你知道了是吗?” 他们两个如今都是人主,到了如今这一步,孙权才知道站在高处,底下的人如何想如何做,他都一清二楚。年少说的许多话,如今看来处处都是少年情思,也许对广陵王实属平常,但是人有几个少年时?又有几分少年情思呢? 那团团火焰因为兄长的死去,因为天各一方燃烧得更加炽热,让人无法直视。 每个人都知道,所以他们劝酒,在宴席上在酒盏后话里话外都是说广陵江东是世交,应该携手并进。 孙权被冷风一扑,才品出那些人那些话,但是又如何呢? 那个人已经死了不是吗? 他拉着那只手腕,哀哀低唤:“嫂嫂。” 他怕此去一别,再见不是刀锋便是生死两端,但如今说出口的却只能是嫂嫂。 广陵王看那只手,男人的手大多类似,但时至今日已经很少有人敢这么拉着她。 以前的少年面目长开,眉间嵌了几丝纹路,这是忧思多虑心思深沉的标志。他头发比其他孙家人鲜艳些,但他为人并不张扬,过去仿佛一直是孙策的影子,暗沉在角落。 这个世道,孩子说些话,成材了那就是早慧,没成材那就是胡言乱语。以前都以为孙权是胡言乱语,如今他已经有许多威严了。 如果他不是孙策的弟弟,广陵王愿意与他做一场,但他是孙策的弟弟,他们之间最亲密的称呼是嫂嫂。 死者长已矣,但永远横在那里。 “仲谋,许多话我不必说,我上船那一句话你就应该明白了。你是孙策的弟弟,也是我的弟弟。” “如果我不愿呢?” “那你能如何呢?” 强要了广陵王的身子吗?这句话说出去都算个笑话,贞洁这种东西能束缚住广陵王她就不会北击曹操西拒刘备,如今哪个不知道她是一个女人,怀王曾是她裙下客,入幕之宾不知凡几。而且女人有了权力,又有几个敢对她说贞洁呢? 孙权牙齿咯咯作响,但是手不敢更用力。 广陵王轻巧抽出自己的手,她的蝉无声出现在她身后,手上也提着一盏灯。 “夜已深,你也早点睡吧。” 那点灯火终于消失,孙权呆立半晌,离开了原地。 (2) 这个世界很不讲道理,但是人总要让别人以为自己讲道理。 或许是回到了故地,广陵王梦到了许多事,孙策那张脸在花影摇曳里,在月色下,在晨雾中,他眉目飞扬,明明是一代霸主,在自己面前连声音都要矫揉造作扭捏起来。 杀了人还要喝掺了血的酒,一嘴腥气和酒气凑过来要亲亲,广陵王一脸嫌弃但是嘴却是上翘的,最后在他嘴角轻轻一吻。孙策的眼睛便亮起来,明明好大一只的块头,却往广陵王怀里乱蹭,粗硬的头发磨蹭着脖颈和脸颊,广陵王知道之后自己抱着那颗脑袋笑出了声。 但是在这里,那颗脑袋下面的身体却消失了,只剩下一颗腐烂的头颅,半面脸都烂掉,那颗头没有出声,漂亮的眼睛黑沉沉的,他看着广陵王。 广陵王叹了口气,她抚摸着伤口下露出的白骨,抚摸那个人的眉眼,反复厮磨过的薄唇。 “你会恨我吗?”她还是问了出来。 绣衣楼眼线遍布天下,许贡、曹操和刘辩的动作在出事前已经在她的案头。 但是孙策还是死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