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祥小心翼翼将沾黏在伤口的布料翻起,仍疼得我冷汗直冒。一阵碘酒味扑鼻,唐家祥正在擦洗我的伤口,然后从一大捆纱布上嗤嗤嗤地撕下一截,缠住我的左膝。接着又如法炮製,来剪我夹克衣袖。我闪躲着,又叫:「不要再剪了……不要剪了!」 唐家祥停下动作望着我,脸上怨气甚浓。我嚷道:「拜託你住手,我又不是你,很多钱买衣服,我穿来穿去就只得这几件,你统统剪烂了,让我出门裸奔?」 唐家祥说:「我不剪也一样,你衣服磨都磨烂了。」说着又动手处置我。动作之俐落,简直令人怀疑他是护理学校出身。「还要等好一阵子才到得了医院,一定要先消毒,否则会感染的。」 他把我翻来翻去地搞了好一会,我疼得难以回嘴。唐家祥一边料理我,一边气冲冲地道:「我再让步借车给你,就不姓唐。你以为踢我一脚就抢得到车?那是我让你!」终于他叹口气:「剩下右边大腿的伤口不能处理,太深了。」 我说:「还有个地方你没处理到。」唐家祥连忙在我身上四处观察,问道:「哪里?」 「嘴唇咬穿了一个洞,很容易处理,亲我一下。」我豁出去地耍赖。你害我疼成这样,给我一点甜头也不为过吧。 出乎意料,唐家祥以一种身赴刑场的姿态点点头,一脸大义凛然,逐渐俯低了身子。漆黑眼瞳越来越近,然后被他闔起的眼皮遮去,救命呀他是来真的,他的呼吸热热地落在我的上唇……我忽然转过脸,大笑道:「逗你的,不必那么牺牲啦!」 唐家祥的双唇停在我脸侧。过了一秒,不知他心里在想甚么,竟然仍在我嘴角吻了一下。我顿时遍身瘫软。摔倒至今,我的反应自问还算硬朗,他一吻却令我感到千般委屈。更要命的是,身为一个血跡斑斑的伤患,居然在这时感觉血液都往下体衝去。希望唐家祥不要再去检查我的下肢,否则会发现我禽兽的一面:伤成这样还心怀不轨。 「来,我们上车。你走得动吗?走不动,我叫救护车。」 「不如你叫车来接我,自己回去睡觉。不要在我身上花时间了,你明天一早还要开会。」 唐家祥系上急救包,闻言又变得脸色阴沉,他啪一声把急救包当鞭子似地抽在地面:「这些废话就少讲。」 我凝视他的悻悻然神色。各处伤口一阵刺、一阵麻。他抓着我手指,那是难得没有受伤的地方,他掌里因激动泛起的潮热温暖着我冰冷的指节。他非常在意我,这也够了,我何必分辨那是友谊或者爱情呢? 「好,我可以走。你去发动车子,载我到医院。你想陪我多久便陪多久。」我乖顺地说,「不过我还有一句话。」 「讲。」 「将来哪天我真的要死,也有你在旁边看着,这就好了。」 唐家祥没接腔,我料他也不知怎么接腔。他忿忿地看着我,手里猛然狠捏住我手指。我的妈呀!我没跌到骨折,倒差点被他捏到骨折,这就是他的评论。这一痛真是雪上加霜,我接连大骂数声,差点掉眼泪,却看见他对我施完刑罚后,眼底一抹似有若无的得意。 捏断我手指,以后谁煮东西给你吃?还好,没有说出来,证明我真的很清醒,这一摔也未曾把木已成舟的事实摔掉:自然是唐家祥煮、谭倩仪吃了,我在旁边观赏恩爱戏也嫌多馀。 还有件事,我也没说出来,省得他又来对我做伤患意识调查。 ──我那句话,是当真的。因为上一次你也送过我。那次我其实很高兴,离开人世前看到的最后一个景象是你,这是多大的运气。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