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还有盥洗包?这城市短短几条干道上的通勤,他当自己是越野远征吗? 我按捺下好奇心,因为他连连沉吟。依他作风,肯定是有要紧事要说。他连对着个睡美人……呸,我是说睡梦中的人,说话也会吞吞吐吐,平时到底怎么收服职场上那些合作伙伴的? 他犹疑半天,伸出一条手臂,搂住了躺平的我。牙膏味、剃鬚泡沫味、洗面皂味……忽然一股脑儿掩向我,他已将脸埋在了我脖颈里。「阿文?ariel?」 这是在测试我清醒与否,我按兵不动。 「你听不见就好啦。」他叹了一口气,「阿文,有件事,我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主意,我老是不知道怎么说、甚么时候说,不知道你听了会有甚么反应。」他在我颈子上吻了一下,「我是说,我很想,很想……唉,我很想好好照顾你。」 凌晨那样的「照顾」,也挺不错啊。 「你很需要人照顾的,你自己知道吗?」他又似讲述,又似叹息,「那时候,你在你姨婆家门外靠着我哭的那一次啊……我就觉得你还没有真正长大。曾阿文是一个成熟得太快的小孩,这是环境和命运逼你的,但是在我看来,你心里还有好多地方跟不上。」 额头上一阵温热,是他在轻抚我前额。「你需要一个保护你的人,唔,不是保护你身体,是你的……你的心。你自以为天生天养,把自己搞成一个怎么糟蹋都可以的人,在感情上也是……不是的阿文,你太好强了,应该要有人好好照顾你的。」 如果你早说这些话就好了,在我想起一切之前说,在谭倩仪登场、在你和她的罗曼史回温之前说,在你拿她来试探我之前说,在我下决心之前,在…… 「如果有人要担当照顾你的责任,那应该是我,对不对?」他陷入自问自答,「我也想过,会不会其实有一个很好的女孩子在等着认识你,在未来,搞不好就是下星期,或者明天,如果我佔了你旁边的位置,便阻碍到你的幸福了?对啊,没道理你只能和我在一起呀,你说得对,不是谁等得久,就能决定爱谁。我找了你两世,不等于你只能选我。」 原来是两世。装睡果真有很大好处。我胡思乱想,睡美人被吻醒之前,说不定也是装睡过来的,说不定她是听了王子倾诉衷肠,才决定要「醒」,搞不好在那之前她早就醒了,很多国家的王子都曾来试吻她,只因说的台词不合她心意,她才辛苦装睡那么久。她的沉睡哪里是甚么女巫的诅咒?那是古典时代矜持女性过滤追求者的秘诀! 而这位王子还在说个不休,「阿文,我不想放你走,又找不到理由不放你。我没想到你说放弃我便放弃我了,弄得我不知道怎么办。可是你讲出口就不会改了,对不对?」 ……而睡美人不能停止胡思乱想,只能在脑中插科打諢下去,只因若是多专注一点在王子的台词上,便会落泪。 「喂,踢我一脚的时候,你是不是很爽啊?我知道你这个人,在那种时候一定很想做点野蛮的事。我也是活该。你没办法揍我,只好抢我的车。」他喷了两口气,搔得我颈子好痒,想来他是在笑。「你很过份,你知不知道你车祸我吓成甚么样子?我们重型车有个club,你这种小车祸我看多了,朋友跌断手的也有,我从来没试过慌张成那样。」 他捏了捏我鼻子,「不行,你太过份了,以后你想骑车,记得绑我在后座,要死一起死算了。」 怎么办,我现在还想多踢你几脚。把你也踢出眼泪来,我便可以放任泪闸打开。 「曾阿文,我真的……我真的很想爱你。我又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他话声仍是轻柔,可我心里陡然泛起一阵恶寒,睡美男曾阿文再不想流泪了。在这黏腻燠热的夏日早晨,我打着无形的冷颤,冷得彷彿睡在千古不曾日出的一处荒野。那很好,我明白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