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段昏黄的记忆,那大约是上一世:徐冰来如谪仙人般从天而降,说了两句话就将她拉起,那日她面前也是这样的一桌刚吃了一口的珍馐。 她的九岁生辰。她惊得嚎啕大哭,水如山怒道:“你能不能叫孩子把生辰过完?” 徐冰来敛目道:“失礼了。”但他脸上却未见失礼,手也未曾松开。 如今情形颠倒,但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 老天就是跟她的生日杠上了。 “烦不烦。”徐千屿忽而将筷子一拍,骂道,“打什么哑谜?饭也吃了,酒也喝了,生辰过完了。说罢。” 她这么忽然发作,倒震得几人一惊,俱是一静。 方才那种山雨欲来的氛围被一力破开,涌进些新鲜空气。 徐千屿转向沈溯微,喝令道:“你先说。” 沈溯微这是第一次叫人挟持出剑,他捏住酒杯,思忖片刻,仍然婉言同水如山道:“前辈既知晚辈来意,请劝劝小姐。” 水如山却是一笑:“你还没问我肯不肯呢。” 话音未落,沈溯微忽而意识到这花厅的形态、廊柱排列、画幅布置都颇有门道:层层叠叠,虚虚实实,竟以不经意之姿摆成笼中阵法,而他的座位,刚好就在阵心。 听出水如山话中杀意,他身上剑气习惯性一动,便登时窗洞撞开,风云席卷,墙上字画、桌上玉箸,顿时化为杀人利箭,嗖嗖嗖朝他袭来。 沈溯微身形一闪,跃出十步之外,但那箭雨如长了眼睛一般,拐个弯穷追不舍,朝他刺来。 袖中金光一闪,沈溯微剑出阵现,光芒四射,将外物轰然迸开,但那些玉著却没有四处飞溅,反而叫那剑气控制住,张牙舞爪悬停空中。 被打散的唯有那朵带露的绣球花,花叶纷落如雨,滚落在他雪白衣襟上。 他身上化形已失,光晕之下,慢慢现了真容。 他玉冠束发,发丝漆黑,瞳仁也漆黑,嘴唇却有薄薄胭脂色,具有堪称冰雪美人的一张脸,却面无表情,手中握剑,乍看如杀阵中的剑俑一般,叫人见之生畏。 光华渐落,他轻轻踏在地上,敛目道:“晚辈蓬莱仙门内门弟子沈溯微,奉师尊之命,带千屿回宗门。” 画卷相叠,花瓶晃落,玉著在空中叮当汇在一处,风停浪止,整齐落回筷筒。 承载喜庆之地,他没有打砸破坏之心。 “好。”水如山竟赞了一声,“你有礼貌。果然不是徐家那些蔫坏损货。” 但他又道:“但你要带我外孙女走,若她不愿,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叫你带走。” 第21章 生辰(十六) 沈溯微不敢松懈, 端立在远处,握紧剑柄。 他知道水如山还有后招。 水如山身为凡人,深知自己微如草芥, 却苦心谋划, 日夜排演, 做出了他能做出的全部。 沈溯微知道,这样的敌人,往往比那些身怀异术、眼高于顶的大能,更难对付。 水如山话落, 便从容起身,连观娘也站了起来。随即家丁们持棍从角落闪现,默默地站成了人阵。 人有眼睛鼻子, 耳朵嘴巴, 会判断, 能闪躲, 便不似那筒中玉著,能叫他轻易破开。 可是忽而一抹榴红跑到水如山身前, 原本置于盒中的剑被人拿起,“唰”地出鞘,沈溯微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把木剑, 剑刃上甚至还有些腐坏豁口, 但出鞘之时, 竟然有铮然之风。 徐千屿剑指他的脸:“离远些。”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