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二十岁那年,他是在美术教室和她相遇的。 那间教室废弃已久,到处都是灰尘,空空荡荡、毫无生气。顶多讲台上摆了几个粗劣的艺术品,但无人维护,看久了只显阴森。 最初,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睡觉,却没想到这里已经被那个女孩当成祕密基地。 那女孩有点怪,说这里太冷清,在墙上贴了一堆自己没画完的图。更怪的是,几个系上的学长姐嫌东西不知道该摆哪,她便把那些没做完的木雕、泥塑品,全都堆在了这里。 身为优等生,他根本没做坏过什么东西,也觉得把半成品扔在这里很丢脸。 可那女孩却跟他说,虽然不知道是谁把第一个作品留在这里的,但她寧可相信那人只是忘记了,而非不在意。更何况,这里摆满了所有人成长的轨跡、丢失的回忆,想一想也很浪漫啊。 他一点也不懂她,甚至在遇见她之后,才记得这傢伙原来就在隔壁班。跟他同年,思想却像个天真的孩子。 那样天真的她,留了一头俏皮短发。那双晶莹的眸子像隻雏鸟,不知从何时起,飞入了他心里。 一年后,他们阴错阳差地走在了一起。她为他长发及腰,温柔相依。 两年后,他在毕业前夕为美术教室留了个影,她却笑着说不要入镜。 八年后,他们相约了彼此的馀生,打碎七年之痒。 多年后,他或许依然会记得那个初遇的夏季。 周聿生头疼欲裂,却心急如焚,在路旁随意拦了一台计程车,便直衝母校而去。 他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奇蹟?幻觉?老天爷残忍的施捨? 那些都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他想见她。 一年前,那场车祸让他遗忘了她,也失去了她。若他还记得,他也只能每日相思。 可他昨日亲吻她的记忆,明明就还刻在骨子里。深入骨髓,每个细胞都在吶喊。 吶喊着——想见她。 ——周聿生!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割坏的木雕吗? ——哇,你也会做坏东西啊? ——咦?小鸟?好可爱喔! ——你说它像我?嘿嘿,我就当作你说我可爱了。 一到学校,他便急忙地下了车。一边忍住头部的疼痛,一边直衝那间废弃的教室。 可每走一步,过去的时光便排山倒海而来,淹没他的心智,从眼眶中满溢而出。 ——看,我的房子很大吧。 ——我爸妈是对我很好啦,但他们在国外,又不常回来。 ——寂寞?还好啦!你不是在这里吗? ——从今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了。 他走在那条长廊上,步履维艰。头上的疼痛几乎要将他击倒,可他没有停下。 他有预感,她就在那里。 ——周聿生,我最喜欢你了! ——不,我最爱你了,嘿嘿。 ——啊! ——小心! 刺耳的剎车声砸进他的脑海。就是那场车祸,撞碎了她和他的「此生不离」。 他跌坐在教室门口,痛苦地抬起了眼。 那间教室,空无一人。 「为什么……」 「我只是想见你……」 他的声音很低,无人能听见。夏季还未能结束,可他的奇蹟或许已经结束了。 周聿生靠着墙起身,缓缓地走了进去。他逐一环视所有被堆放在此的弃置品,想起了所有错失的时光。原来,她曾吵着要他修復那个放在角落的人像木雕。原来,贴在墙上的那些画是她的。原来,那张画上的深蓝色背影,竟是她胡乱撇上去的,当时,她还得意笑说这是「忧鬱小生周聿生」。 种种回忆,燃尽思念。 周聿生走向玻璃置物柜,将堆放在前面的几个艺术品拿开。那个东西,果然还在那里。 ——相思鸟。暗绿色背羽,头胸呈现鲜艷的黄,翼羽带蓝,精巧绝美。 多年前,他也送了这个给她。 多年前,她温柔地替它上了色。 可毕业前,她选择不拿走它。 ——你看,其他的东西都被人家忘了,就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