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得是一只万陶壶,不寐芝竟柔顺地落入壶中,安安静静,并未再次毁掉这法器。 岩浆也停了,像熄火后凝滞的熟透糖浆,不寐芝则是轻轻撒在上面的细密白芝麻。 苦楝有些奇怪也不想探寻,她头疼得厉害,只想加快速度,接连持剑挥开去挑起不寐芝,源源不断地将不寐盛入壶中。 与此同时,文簇的左手隐隐颤抖,指尖血一滴滴落被荆棘吸食干净,荆棘花随之吐出朵朵赤焰滴在他干净的衣袍上,烫开白袍滚在他赤裸的手臂上。 文簇手臂内侧被赤焰烫手,肉眼可见冒出一颗颗肿大的水泡,但他也不能挪开半点。 他几乎是快意的,借这种自虐式的付出生出奢望,希望能凭此令苦楝对他多看一眼。 也许她看见他便会愿意听他说说话,也许呢? 自那日过后,他难得展颜,现下一边流着血,轻轻笑起来隐约有旧日里蓬勃的天真稚气。 叁千不寐,苦楝取了半个时辰,文簇则在荆棘深处放血,手臂被赤焰反复灼烧。皮肉烧焦的气味同那滋哇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他恍然觉得自己的左手像是在原始族群里被放在火架上炙烤的人肉串,异样又恐怖。 直到荆棘焰停止之时,他才虚弱地重重倒了下去,严重烧伤的手臂垂在混着荆棘花粉,满是雨水的地上,那痛楚翻倍而来。 他意识还清醒,但失血过多,身体瘫软地倒在湿漉漉的地上,几乎动弹不得。 苦楝出来之时便见到文簇狼狈地倒在外头,他衣服上像是深红的雨水,但手腕还在流血,整个左手手臂没一块好的,外头覆着薄薄一层焦黑的皮,内里是脆弱浅红的肉,被雨水一泡看起来肿胀不堪。 他头发乱了,一张脸惨白,身下是四散的荆棘花瓣,沾在他湿漉漉的道袍上。眼上的紫纱也渗了水,笨重地巴在眼睛上,他像是被折磨死的猎物,看起来凄惨极了。 周围依旧是妖艳饱满的荆棘花,苦楝看见那深红花朵上滴落的血迹,想到忽然平息的岩浆,一时还有什么不懂。 苦楝缓缓前行,尾巴拖在那由文簇血浸泡的雨水中,漆黑的长尾上遍布冰冷的蛇鳞,。 她停在他面前冷冷看他。 他的血味道和凡人没有什么差别,但苦楝此刻头痛欲裂,妖性暴涨,她几乎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破坏欲,想要饮他的血,食他的肉,挖出他的心狠狠摔在地上。 他用血帮她平息了岩浆,那又如何? 他当初是怎么一剑刺穿她的身体,她仍记得。 她今日很危险,破境的平和仿佛被抛诸脑后,在极浓烈的硫磺刺激下,她好似突然又后知后觉地憎恶起他。 不甘不平。 他可怜兮兮的凄惨样子往日里会令她心软,今日却像火上浇油,令她更想折磨他。 苦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文簇迷迷糊糊清醒着,察觉到她的到来,几乎有些期待她的靠近。 他听见很轻微的窸窣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一下子打在他的脸上,软软的又带有坚硬的鳞片,令他微微吃疼。 下一秒,周围的妖气像被吹散似的,逐渐远去。 文簇刹那清醒,又愣住了——她走了。 她丢下他走了。 他以为她至少会停留。 她那样好,素来心软,从来不会见死不救。 但她果断地走了,没有丝毫心软地走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