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等苦守,究竟不能持久。 李斯心忧长子处境,夜不能寐,天一亮便直奔咸阳宫中,要催促陛下再拨兵器发往荥阳。 李斯来的时候,胡亥刚传召了司马欣。 司马欣人还没人。 胡亥先见了李斯,笑道:“左相大人来得正好,朕跟你打听个人。” 不管李斯多么心焦,也只能先等皇帝把话问完。 李斯一欠身,抚着白胡须道:“陛下要问的是何人?” 胡亥拍了拍手中竹简,“章邯要跟朕借几个人用,点了一个叫司马欣的,这人你熟吗?” 李斯还真挺熟悉这司马欣的。 “这司马欣,如今在廷尉署做长史。从前臣做廷尉时,他是栎阳县的狱吏。” 廷尉官署,相当于是秦朝的司法机构,主管天下刑狱。从最基本的法律制定,到受理地方上诉案件,甚至于审判有罪的皇族宗室,都是廷尉官署的官员们在做。 李斯在做丞相之前,就做过廷尉,有权参与国家大事的讨论,甚至能影响秦始皇的决策。 可以说,在尊崇法家的秦朝,廷尉官署乃是第一机构。 “哦?做过狱吏?”胡亥若有所思。 从前先帝在时,直接任命狱吏,不怎么用博士儒生。所以狱吏手中权力,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毕竟,处理你案件的那位狱吏,稍微抬抬手,这事儿可能就过去了;可他要是手紧一紧,你可能就到骊山修墓去了。 胡亥沉吟道:“李卿,他做过狱吏——是跟章邯有过什么人情往来吗?” 虽然胡亥自认为问得不着痕迹,可是李斯那是仕途上混成了精的人,哪里听不出来,这是章邯点名要司马欣,惹陛下起了疑心。 李斯一欠身,仍是先抚了抚白胡须,不紧不慢道:“陛下明鉴,我朝律令详尽,狱吏若是照章办事,并无可以通融之余地。不过法律再严,总有法外之徒,想来人情大过法理的案子,也有。”先是把自己老部门的嫌疑摘干净了,然后又把司马欣丢出去,他也犯不着为司马欣兜底。 胡亥心里暗骂李斯是个老狐狸,脸上却是正经问道:“李斯你来见朕,是为了何事?” 李斯无奈叹道:“犬子李由在荥阳,兵短物少。三川郡乃兵家重地,万不能有失。臣请陛下准许,再发一千件弩箭往荥阳,以备守城之需。” 胡亥明白,什么兵家重地是假的,李斯担心自己儿子小命,又因为身为丞相,不能徇私叫儿子回来,这会儿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生怕李由有所闪失才是真的。 不过,李斯要守长子的命,他要守大秦天下,这会儿倒是利益一致。 胡亥自然许了。 君臣二人又说起章邯大捷之事,都道应该即刻封赏军功,鼓舞士气。 至于章邯,胡亥心有忌惮,倒是没有官职上的封赏。 他赏了章邯一把斧钺。 斧钺,像斧头,但是比斧头大,来历上可追溯到原始社会的石斧,乃是强权的象征。 天子赐钺,表示授予征伐杀戮之权! 当然也是君王信任的一种表达。 至于是真信假信,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李斯退下后,司马欣便来了。 司马欣头戴长版冠,双手拢在袖中,腰间悬挂的书刀与砥石,随着他缓步走来,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小臣见过陛下。” 胡亥打量着他,却也瞧不出出奇之处。 但是不管这司马欣是大智若愚还是败絮其中,胡亥都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能放他到章邯军中去。 可是章邯点名要的人,此刻又在用章邯之际,用什么办法拒绝章邯这一请求,倒是要费点脑筋。 胡亥起身相迎,哈哈一笑,张嘴胡扯不带打草稿的,“方才左相来见朕,夸你精通律令、断案精妙,朕就想见见你——来,别拘束。” 司马欣将信将疑。 根据胡亥的经验,这种两个陌生人初次见面,不干点什么只说话,很容易尴尬,最好是手上忙着。 比如剥着小龙虾,比如滑着手机,比如玩着桌游…… 这会儿当然没有小龙虾也没有手机,不过类似桌游的东西还是有的。 “阿圆,把骰子取来。”胡亥对司马欣笑道:“章邯打了胜仗,朕高兴。你正好来了,就陪朕玩几把博戏。” 司马欣还能说什么?只能微笑应着。 一时骰子取来。 这会儿的骰子有十四个面,可以投出一到十二的数字,其中一面写着“骄”字,另一面写着“男妻(左男右妻,合为一字)”字。 玩骰子的双方,根据点数走棋子,如遇“男妻”要受罚饮酒;如遇“骄”字,则罚对方饮酒。 胡亥先走,一下就掷出“骄”字来,于是大笑,要司马欣满饮一杯。 司马欣奉帝王传召而来,以为有什么国政大事儿等着他,谁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