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峋对秦念从没过好脸色,永远都是阴沉着一张脸,就这样的一个人,秦念该怕他才对。 秦念虽然年幼,但对大人的情绪,却格外敏感。 曾经,他在秦念面前强颜欢笑,秦念放下手里的碗,爬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脖子,爸爸,不笑。 秦念在告诉他,不高兴就不笑。 这么一个敏感的孩子,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江峋讨厌他。 秦念点着脑袋,怕。 秦容抿了抿唇,那就不叫他下来吃饭了。 秦念摇头,盯着碗,不好。 为什么? 秦念声音低了下来,仿佛有些难过,他身上有爷爷的味道。 秦容浑身骤然僵滞,他低头看着秦念轻垂的脑袋,嗓子眼像被浓稠的胶水粘住。 秦念说:爸爸,我想爷爷了。 这时,风从半天的窗子穿过,沙沙作响。 秦容陡然清醒过来,紧张地抬头看向二楼属于江峋的房间,确认房门紧闭着,他才如释重负。 他跟秦念几乎是严厉的语气说:这句话绝对不要在你江叔面前说。 他不敢想像,如果江峋听到这句话,后果会怎样。 秦容目光有些悲哀,他是不是该告诉江峋。 可 他抓紧胳膊,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像粘力十足的胶带,牢牢地封住了他的嘴。 晚饭过后,秦容去了一家私人心理诊所,直至凌晨才回来,他面色是正常的,可步伐却略显沉重。 孙秀生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秦容过去时,孩子已经在育婴室了,每一个保暖箱里都有一个浑身通红,皮肤皱巴巴,像个猴子的婴儿。 他跟着名牌找到了孙秀生的孩子,由于孙秀怀孕前期营养不足,孩子也比其他人的小了很多,小手小脚地缩在软被里。 好丑。 孩子刚生下来都这么丑的吗? 婴儿似乎感受到了秦容在说他丑,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隔着玻璃窗,秦容慌张起来,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从动作里也能窥出一二。 先生,第一次当爸爸吧?旁边有人说话,婴儿就是这样的,突然就会哭起来。 是吗? 是啊,那人继续道:他们仿佛要用哭声,告诉所有人,我被生下来了,我来到这个世界了。 他热情地跟秦容搭话,你看,那个是我的孩子,是不是很丑。 秦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依旧是个皱巴巴的猴子,他实诚地嗯了一声。 那人仿佛想不到秦容这么实诚,猛地被噎了一下,不过,他不是很在意,失笑地摇了摇头,是很丑,但也是很珍贵的记忆。我第一个孩子出生时,我不在我妻子身边,等我回来时,孩子已经长开了,到现在我都很遗憾,没有看到他出生的模样。 秦容抿紧唇,侧头看向那个人,他脸上是溢于言表的遗憾。 如果江峋知道后 也会觉得遗憾吗? 这个想法刚闪过,便被秦容否定了,于江峋而言,秦念永远是个杂种,从他肚子里出来的怪物。 无论是谁的。 都是杂种。 第三十二章 病房。 秦容进门之前,把外套脱了下来,垂在臂弯,病床上的孙秀已经醒了,整张脸惨白,嘴唇如同脱水的面皮。 说生孩子是半脚踏进鬼门关,秦容是经历过的,但又不算真正体验过,看到孙秀这番模样,才突然有了点感同身受。 孙秀挣扎着想起来,秦容快步上前按住他,躺好。 秦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孙秀忽然抓住他的手,分明很是虚弱,可不知他那来的力气,捏得秦容手侧微疼。 孙秀盯着他,嘴唇翕动,孩子 秦容想到育婴室里的小猴子,唇角微微上扬,孩子很好,不用担心,等你能下床了,就亲自去看看他。 孙秀听完陡然卸了力,整个身体深陷在被褥中,他轻声说:像在做梦。 嗯? 这里一下子就平了。孙秀摸着肚子,目光浸满柔意,如果不是在晕过去之前,听到了他一声哭喊,我还真以为我是在做梦呢。 秦容慢慢地摸向孙秀的头顶,柔软的发丝穿过他的指缝,辛苦了。 孙秀眼眶热了,他垂下眼,低声唤道:秦总。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