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么久,知道他喜欢吃甜食,咸点心碰得很少,但他一直觉得她喜欢,特特的加上——是有心了。 李夕月很少有这样矛盾和患得患失的滋味,自己努力排解了一阵,端起点心食盒,再次送到松鹤斋皇帝读书处政的屋子里。 “万岁爷,您要的点心。” 皇帝在她打开的食盒里挑挑拣拣,然后就着牛舌饼喝茶,对她一抬下巴:“喏,你喜欢的羊肉饽饽,饿了就吃些。” 李夕月说:“谢万岁爷,奴才还不饿。” 昝宁认真看了她的表情一眼,才说:“好,饿了再吃,这地方没其他的人,你一切自便就是。” 又说:“朕打算下旨,两天后就起驾回京,除了部分太监宫女留下善后之外,其他人都跟着朕回去。你就和朕一起走,路上是疲劳些,这几天得先好好保存着体力。” 李夕月点点头,很淡漠地应了“是”。 “夕月……”他终于实打实地感觉出她的冷淡来,试探着喊她的名字,叫得如撒娇的小弟纠缠温柔的长姐。 李夕月小心脏一哆嗦,瞥眼看他两条胳膊伏在案上,抬着脑袋看过来,表情一柔和起来,那张脸真叫人看着心动。 “靠近些嘛。”他又说,“我难道吃人啊?你离得那么远?” 李夕月想着自己的宗旨,就是绝不招惹他,所以硬着心肠,恭恭敬敬垂手道:“万岁爷要什么,吩咐奴才就是了,‘靠近’这条旨意是什么意思,奴才不大理解。” 昝宁好言好语、对她示好了这么久,她却始终像个木头人,而且一看就是故意的,他终于失去了耐心,一拍桌子没好气说:“朕的旨意:你立刻就滚!别在这儿气人!” 于是李夕月麻溜儿地滚了。 皇帝这天晚上一个人独宿在松鹤斋,连后妃们送晚膳的菜、晚点的点心,他都拒绝接见,只说头疼又犯了。 御医去把了脉——然而头疼肚子疼之类,是把不出什么特别的脉象来的,只能看到皇帝锁着眉,支撑着额头连话都不愿意多说,脸色也不大好看。御医没办法,开了些天麻炖蛋之类吃不死也治不好的老验方。 而李贵那里得了旨意,传示宫人,云万岁爷头一回出宫还有些水土不服,所以虽然没到原定行程的时间,还是打算明日接见完蒙古王公台吉之后,后日就赶程回京,让大家提早准备。 李夕月在屋子里,发觉白荼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她关心地问:“姑姑,您也不舒服么?” 白荼摇摇头,便随手拾掇着东西,边说:“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 她蹙着眉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等李夕月不再问了,她一个人默默地把线簸箩里的丝线绕好,李夕月敏感地听见她微微的叹息声。 躺在被窝里,李夕月仍然能听见白荼的叹息。她忍不住要问:“姑姑,到底怎么了?万岁爷是不是怪罪你什么了?” 白荼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万岁爷吩咐,回到京里之后,李贵会带话给我的父母,让他们到顺贞门与我会面。” 李夕月简直羡慕得不行,惊叹了一声才又问:“姑姑,这不是好事么?我……我也好想见见父母啊!” 白荼说:“放平时,自然是好事。” 她又叹息了一声:“可是多事之秋……我心里不免忐忑。” 李夕月有些明白了:“是不是万岁爷有什么要紧事交代你?” 白荼在暗头里点点头,撑着头转向李夕月那一边:“我阿玛那个人,直肠子,热血热心,黑章京当了这么些年,对掌权的那些更是有数不尽的牢骚,我就怕他脑子一热……” 看来,还不光是交代白荼,更有交代她父亲的任务。 皇帝在军机处要用人,还得从底层的章京、从不被礼亲王他们重视的人群里择选,甚至不能自己光明正大地传见,要通过利用宫女见家人这个渠道来递送消息。 李夕月想起了看稗官小说、听说书先儿讲《三国演义》的时候,讲到汉献帝的衣带血诏时的场景——那时候她还小,每每听到,都觉得汉献帝虽然是皇帝,日子也未免过得太惨啦! 她打心里有些同情和担心皇帝昝宁。 想着他走高索般小心翼翼掌握着平衡的心态,突然有些愧疚,也突然明白之前白荼、李贵和她说的:让昝宁打起精神、生出志向、心无旁骛,就是她的功德。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