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了狠心,拖过旁边的一个袋子:“这里面是我这些年找到的,跟这盏宫灯材质相似、年份相近的木料……”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是亲眼看着陆子安修好那么复杂的《化蝶》的,他确实是有真本事,如果他修不好,恐怕也没人能修好了。 宋叔眼睛赤红,咬着牙告诉自己:就赌了这一把! 陆子安将这些小木料拿过来仔细地看了看,确实都挺不错的,这倒是个意外的惊喜,刚好他功勋值消耗光了。 他将这些小木料一块块拿出来,摆在桌上,竟然铺满了大半张桌子。 然后他将宋叔传给他的另一盏宫灯的照片全都打印了出来,一张张慢慢翻看着。 陆建伟见他半天没动,索性拉着宋叔他们出去继续喝酒:“走走走,我们喝我们的,这一时半会也修不好。” 这倒也是。 陆子安一时起身走到宫灯前仔细观察,一时拿着照片对照,脑海中思绪模煳又纷繁,好像捕捉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捕捉到。 这盏黄花梨满雕宝塔宫灯,顶珠呈火焰形,亭帽式宝顶上浮雕“褔从天降”纹。 飞檐和翘角组成的凤首向上扬起,下饰精美的驼铃。 中部鼓腹呈圆形镂空雕“龙凤呈祥”,塔基螺旋状向下,满雕百宝纹装饰。 下呈八角形底座,兽面腿足,坚实稳固。 整体造型别致,装饰繁缛,古雅华贵。 手指沿着精美的纹路慢慢前行,陆子安透过那些古老而忧伤的光线,仿佛看见了匠师专注的身影,闻到了一阵阵幽香。 制作这盏灯的时候,匠师在想什么? 他为什么会用满雕来展现这盏灯的华美? 这个顶珠为什么会是火焰形的?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吗? 每个细节他都需要细细推敲,以免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给他送水进来的沈曼歌最是喜欢他认真的样子,当即就痴痴地挪不开步子了,眸光似水地站在桌边盯着他瞧了半天。 只可惜陆子安头都没抬一下。 她轻手轻脚地放下水杯,正准备出去,就听得陆子安清冷的声音传来:“磨墨。” “哦,好的。”沈曼歌走过去,熟练地从墨匣里取出墨块,加了点清水,便轻而慢地在砚上垂直地打圈儿。 磨墨也有讲究,要保持墨的平正,不能斜磨或直推。 用水则宁少勿多,磨浓了,加水再磨浓。 墨要磨得浓淡适中,不能太浓或太淡。 她慢慢地磨着,陆子安铺好宣纸,闭上眼睛沉思片刻。 然后他慢慢睁开眼睛,提笔。 沈曼歌从来不知道,原来陆子安竟然还这么会画画。 他性情洒脱,为人豁达,所以喜好恣肆无碍的草书,所谓字如其人不外如是。 而他的画却又与他的字完全不同。 或许是因为他此时画的是花纹的缘故,每一笔他都非常慎重,构图严谨,用笔精到,清逸处有灵气,沉厚处韵苍润,古趣盎然。 慢慢地,她似乎看出他现在正在画的是什么了…… 她有些僵硬地回过头,仔细地盯着那破损的宫灯看了两眼,再回头来看陆子安笔下的画。 那花纹竟然别无二致,甚至连镂雕的层次感都展现出来,明明是平面的图,却有一种仿佛连花纹都是凸起的视感,可见陆子安画技之精妙。 看着看着,沈曼歌忽然想起,师傅曾跟她说过,刺绣与作画一样,要避免妙而不真、真而不妙。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