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大将军请放心,陛下先前赐下那训练有素的六百人,若是用以陷阵杀敌意义不大,可要说专门针对这种单枪匹马的武夫,堪称有的放矢。虽说那北凉王确实武力惊人,但相信还不至于强大到……” 柳珪笑着接过话头:“杀人如探囊取物是吧?” 练气士神情有些尴尬,柳珪平静道:“我虽不了解那徐凤年的深浅,但我觉得他如果真想玉石俱焚,杀我柳珪并不难,难只难在他如何全身而退罢了。之所以说他疯了,不是说他徐凤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而是觉得他用北凉王的命换我柳珪的命,怎么算都划不来。” 柳珪笑道:“我很放心,你们也更应该放心才对,咱们太平令算无遗策,暗中未必没有留后手。” 那名来自棋剑乐府的剑客会心而笑。 大概一炷半香后,柳珪大军阵前,出现了一支让人大开眼界的军伍。 人数不过六百,但每一名在北莽军中称之为材官的甲士都异常魁梧健硕,人人虎背熊腰,长臂如猿。 北凉多劲弩,北莽多强弓,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 但是这一刻,柳珪大军的阵前却摆出了清一色的弩阵。 更让人望而生畏汗毛倒竖的是这战阵中没有一张轻弩,甚至连腰引弩都只占少数,更多是那种足可用为攻城守城的大床弩和穿云弩车! 那一架穿云弩车便需要十二名材官控制,储藏弩箭五十,每支弩箭的箭长就长达三尺,与刀剑无异。 且箭尖淬有绿莹莹的剧毒! 北莽慕容女帝当初“招徕”江湖势力,那可不是光动嘴皮子就能办成的,正是此物立下奇功,将一座座不服管束的宗门帮派铁血狠辣地碾压过去。 两百步内,当一根弩箭激射而出,号称等同于二品宗师的全力一击。 如果这个说法还不足以形容大床弩和穿云弩车的可怕,那么还有一个更耸人听闻的说法。 百步之内,一枝弩箭即飞剑! 这些弩,根本就以舍弃原有用途的代价,重金打造和养护,换来一句女帝陛下的那句名言,“江湖人不肯乖乖在江湖里蹦跶,那朕就把你们串成做糖葫好了”。 在沙场上,若真是被形成规模的此弩往死里针对,全然不惜误伤己方士卒,一个陷阵悍勇的万人敌如何能身经百战,如何能长命? 柳珪在大军后侧重重护卫中,没有故意穿上金光闪闪的甲胄,也没有树起惹眼的旗帜,望向正前方,眯着眼睛不说话。 这位大将军身边一名嫡系将领忧心匆匆说道:“决定胜负其实也就在两百步到五十步之间的那三拨弩箭,如果连最后实力如同仙人飞剑的弩箭也无法见功,被那人闯入大军,大弩再掉转方向,多半来不及了。” 柳珪指了指前方那在练气士授意下不断微微改变阵型的弩阵,摇头笑道:“那你也太小看这些练气士和材官巨弩了,仔细看一看弩阵的宽度厚度,就能知道弩箭的攻击方向并非横向一线或者几线,而是决心要在纵向上射出一整张巨大的扇面箭雨。即便那人不会一根筋地直线破阵,这些大弩也可以在练气士的指挥下临阵应对。弩箭本身威势确实很可怕,但更可怕的,还是这些一开始就有备而来的练气士和材官。” 那将校感慨道:“也难怪咱们北莽的江湖拍马也不及离阳那边有生气了。” 柳珪冷笑道:“江湖要那么多生气做什么,一群只知以武犯禁的莽夫,眼中少有家国大义。我敢断言,将来我朝铁蹄踏入中原腹地,多的是离阳江湖高手帮着我们杀人,说不定杀起人来比我们北莽大军还要尽心尽力……” 柳珪突然不说话,老人视野所及的最遥远处,出现了一点刺眼的紫色。 身侧将领倒抽一口冷气,颤声道:“还真来了!” 柳珪下意识就要抬臂发号施令,放下手臂后,一时间神情复杂,自言自语道:“不愧是徐骁的种啊。” 紫气东来,全然不停。 弩阵中传出砰一声巨响。 弩箭攒射,破空而去。 几乎是同时,第二拨急促箭雨就洒向高空直刺那道紫气。 刹那之间,以弩阵所在地为支点,扇面大张,射出了数百根如同形成一根根扇骨的弩箭,其中半数都无异于仙人一剑! 可是眨眼过后,紫气掠空,没有任何停顿,就那么划破长空,继续往西,一闪而逝。 竟然就这么在柳珪大军头顶消失了! 背朝大军的柳珪不知何时挪动了一小步,脸色阴沉,伸手随意拨开护在身前的那具剑客尸体,望向西方。 一根弩箭穿透尸体胸口,钉入柳珪脚边的地面后,连箭尾都看不见。 不理睬身边四周那些后知后觉情况下更显惊慌失措的护驾喊声,无动于衷的柳珪皮笑肉不笑道:“好一个来而不往非礼也。”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