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冒犯,但我必须先确认一些事情。我帮助你们入城,是为了阻止子义兄盗墓,但并不想因此而引起一场战争。这时候把他们从城里引出去的那支军队,是调虎离山?还是真的要内斗?” 吕蒙看出刘基紧张,没等孙权回答,就说:“周郎有分寸,只会陈兵威慑,不会正面冲突,不然整个江东都会大乱。” 刘基相信他的话,又问:“现在城里大部分士兵都已经出去了,但还有一部分留守,你们只有几个人,准备怎么夺城?” 吕蒙笑了笑,说,“你多虑了,本来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孙将军本人就在这里,谁敢不听令?接管这里后,我们拿着上缭壁口令入海昏城,进驻官府,建昌都尉下辖其余五县皆可传檄而定,这样就能和平掌控整个局面。” 吕蒙说完,就等着孙权点头,可他没想到,孙权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刘基继续问:“在那之后,你们要怎么做?就在你们来之前,我和子义兄深入谈过,他其实并不是真有二心,而是希望能得到孙将军重用,有机会完成讨逆将军的遗愿……” “我们……”吕蒙刚要回答,忽然被孙权挥手打断。 孙权问:“你说,兄长的遗愿?” “那是一个北上进军许都的军事计划,讨逆将军生前已经谋定,子义兄想用同样的路线北上中原。我不了解细节,但无论如何,他的矛头并不指向江东,更没有想要对孙将军不利。所以我只请求一件事,那就是在掌控局势以后,请千万不要进行无谓的战争,也不要伤害子义兄的性命,只要好好谈一谈,这件事一定能圆满解决!” 孙权听罢,缓缓问他:“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虽然我一度觉得,过去认识的那个太史子义已经消失了,但现在,我发现他仍然是那个一心追求不朽的人。只是他盯着那无尽的时间看了太久,心中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看不见眼前的、真实的东西,可他的本心并没有改变……我相信太史慈。” 那一瞬间,刘基怀疑自己说错了话,因为他分明看见,孙权的两只瞳仁里燃起了绿火。它们不再是黑色的,变得很淡、很浅,宛如翡翠。碧眼紫髯,让他看起来不像是刘基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甚至不像同一个种类。在这一瞬间,刘基觉得他也能视万物如刍狗,拔剑杀人,不需要想任何理由。 孙权问:“大墓在什么地方?” 刘基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这件事。他说:“不是要先夺城吗?” 孙权不再看他,转头向吕蒙下令:“不要再说多余的话,让他带路。” 吕蒙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可他毕竟是个军人,孙权对他更有着无可比拟的知遇之恩。他没有犹豫,扶着剑柄,对刘基说:“请吧。”身后的部曲也在刹那之间转变了阵型,把刘基的所有退路封死。 “吕司马……” “刘公子,别让我难做。” “我可以带你们去。”刘基说,“但墓里,可能不全是你们想象中的样子。” 孙权闻言,没有一丝疑惑,反倒第一次咧着嘴笑。他摆摆手,吕蒙的部曲左右合围,几乎是押着刘基走了出去。 孙权终于知道了那篇《筑墓赋》的主人是谁——那竟是一位皇帝。废帝也是皇帝,他摸着自己的紫髯,满心舒畅,觉得这墓分明就是为他而来。太史慈大费周章,做了不知道多少事情,辛苦至极,最后都给他做了嫁衣。 事死如事生,整个墓室就是刘贺的家。孙权看遍了回廊,车马库、乐器库、酒具库,每看一处,心中自然浮现起器物放在富春家中的样子。孙策曾经被册封为吴侯,虽然爵位没有传承,但孙权也把自己当作侯爷看待。《周礼》记载,天子用乐四堵,诸侯三堵,意思就是两堵编钟、一堵编磬,围合东西北三面,这是符合他身份的礼乐,以前没有机会获得,现在在刘贺墓里看到了。 刘贺的编磬不同凡品,一般的磬体都是石质的,它却是铁质,与编钟合奏时,从金石之声,变成了二金交织,锵锵然有军争之象,也和他们孙家的崛起隐隐呼应。编磬漆架上竖有三面三角形的漆画,每面中心嵌有一枚圆形碧绿的琉璃。 孙权想:父亲、兄长、他自己的眼睛,看久了都是绿色的,但他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