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脸色就更加幽怨的样子:“老爷子不知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让陛下勉强同意来海澄县这里开放月港。” “想不到竟遇到那么个臭脾气的犟驴,不顾整个县城乃至府城、省城,甚至整个大明沿海百姓的生计,死拿着祖制说事儿......朝中又有那么多人赞同,估计晚生此番也拿他束手无策。” “大人不必烦心,其实片板不得下海这条祖制,老朽琢磨了数年,才终有几分心得。”说着,老头儿就扬眉侃侃而谈道:“太祖爷关于禁海的谕令有六道,大人请听仔细。” “洪武四年,禁濒海民不得私自出海;十四年,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十七年,派信国公汤和巡视浙闽,禁民入海捕鱼。” “二十三年,诏户部严交通外番之禁,上以中国金银、铜钱、火药、兵器等物不许出番;二十七年,下令‘敢有私下诸番互市悉治重法’;洪武三十年,申禁人民不得擅出海与外国互市......” “老爷子记忆力可真好......”何瑾听完先拍了记马屁,然后又摊手无奈道:“从头到尾都是禁禁禁,越听越心塞塞。” “是禁不错,”李老爷子就笑了,不慌不忙道:“但睿智如大人,定听出了其中的变化。” “哦?......”何瑾就乖巧地替老爷子按起了肩膀,道:“晚生愚钝,还真没听出来。” “大人没有感觉到,太祖爷的禁令是不断放宽的么?所谓‘片板不下海’只是洪武四年第一道谕旨的通俗说法,如果太祖爷真想将其作为铁打的祖训,何必还要下另外五道不同的谕旨呢?” 这下,何瑾就不开口了。 姚知府却有些怫然作色,道:“太祖皇帝驱逐鞑虏,肇始皇朝,其见识之高远,其思虑之深密,乃我们这些后代臣子不敢质疑的。李老爷子虽说德高望重,可如此品评太祖,本官可不能坐视不理!” 此时何瑾才不应了,拦住姚知府道:“唉,李老爷子也不是质疑太祖嘛。相反,正因太祖见识高远、思虑深密,我等才要细细品味领悟......”顿了一顿道,他又转向李老爷子,道:“老爷子您继续.....” 李老爷子也随即点头,附和道:“何大人所言极是。太祖爷说出的话,下出的诏令必然是深谋远虑的,且一定要全面品味,方能感悟太祖爷的苦心。” “那就容你讲说一番!”姚知府却还是冷笑,道:“不过,这番话本官听入耳中,可会记在心里。若有诽谤之言,老爷子可不要怪本府直言上奏。” 李老爷子就不卑不亢,继续道:“府台教训的是,不过老朽感悟多年,方想起要想感悟太祖的苦心,需结合当时情景。” “比如最初禁止私自出海的诏令,乃是当时天下初定,张士诚、方国珍等残余势力退往沿海岛屿,却贼心不死。” “贼子一方面在国内拉拢一些人培养党羽,另一方面勾结海寇欲卷土重来。所以太祖爷才下令禁海,以隔断贼子与大陆的联系,使其不攻自破,可谓妙哉。” “再说第二、第三道,禁止‘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禁止入海捕鱼’,此段时间正是胡惟庸案发,其罪名之一便是私通倭寇,此道圣旨正是针对此案而发,乃是鉴于国内的紧急状态,才特别颁发的。” “嗯?......”听到这里的何瑾双眼一下就亮了,有些震惊地看向李老爷子:厉害啊厉害,你一个读圣贤书的,居然学会了唯物辩证法、因时因地联系实际...... 当下,他就赶紧招呼道:“秘书,唐秘书快过来,听说你过目不忘,把李老爷子刚才说的全记下来!收你这么长时间,总算派得上一点用场了......” 然后一代才子唐伯虎,脸上的幽怨都化不开了:刀笔小吏的命运,果然还是来临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