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摇一怔,抬眸去找慕寒渊的眼。 可惜那人说话间便已垂了睫睑,另起茶壶,为她空了的茶盏添水。 她没能看清他说话时的眼神。 云摇在追问与否间迟疑——梵天寺一行之后,她觉着慕寒渊愈发有些奇怪了。 两人间像是多了一条无形的线,她若是一步踏上去,兴许便能叫它显行,可云摇不确定,甚至心底莫名有些逃避,她觉着那绝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她倒宁可它就那样无声无形地蛰伏着,最好谁都不要去点破,更不要跨过。 就好像这样就能装作它并不存在。 就在这微妙的沉默间,茶水声落入壶中,涤荡出潺潺的响声。 而那人挽袖,凌长的腕骨冷白漂亮得胜过玉竹,根根指节都分明,该提剑抚琴悲悯众生的手,如今拿起茶壶为她沏茶,亦是衬得身后竹林落日都美不胜收。 云摇静望着这画中似的一景时,忽听得慕寒渊开了口。 “兴许,萧谷主是喜欢师尊。” “——?” 云摇一下子就被从美好里拽了出来。 她脸都黑了。 “你刚才是不是没听我说话?” 慕寒渊淡淡莞尔,放下了茶盏:“我只是设身想过了,若我是那位萧谷主,仰慕师尊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亦喜欢师尊无拘无束,自由散漫,但师尊总是涉险,又屡屡带一身伤回来,那我也只能那样了。” “哪样?” “不想自己做恶人,与你生疏或决裂,也舍不得做恶人,逼你收敛乖顺,”慕寒渊温言望着云摇,“那就只好请你的师兄代劳了。” “…………” 云摇缓缓后仰。 她表情微妙得近乎想逃。 在乱七八糟的脑海里慢慢捋出一条似乎有迹可循的线,但云摇还是不死心:“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 慕寒渊淡然一笑,不作辩驳。 越想越是细思极恐。 云摇赶忙摇了摇头,甩掉那些奇怪想法,她轻咳了声转移话题:“算了,还是不聊他了。而且在九思谷的地盘上,说萧九思的坏话,太冒险了。你瞧见今天那个萧仲没,九思谷的弟子像是被他给灌了迷魂药,都是那个德行的。谁若是路过时听见了,大概会进来跟我决斗吧。” “师尊亦有弟子,”慕寒渊眼角含笑,为云摇斟上一盏茶,才抬眸望她,“风雨欲入,我为师尊挡回去。” 那人话末时眼尾凌抬,脱了出尘的渊懿峻雅,某个刹那竟也如一柄清锋凌冽的剑。 云摇怔了一息,下意识就脱口:“趁这一趟去浮玉宫不能御剑,路上若有闲暇时,我便教你奈何剑法吧。” 慕寒渊略见意外:“我以为,师尊不愿我学剑。” “怎么会?” “当年在伏灵山时,是师尊说,日后会赠我一张琴,叫我不要学那些打打杀杀。” “……” 云摇愣在原地。 她知他三百年不修攻伐,只习音律;不操剑,只控琴——世人也皆知此,多少人引以为憾,觉得是他自断仙途。她从前和世人一样,以为他便是圣人悲悯,不喜杀伐之术。 却原来,他只为她当年那一句话。 难怪…… 难怪他前世以为那琴是她为教他更像慕九天而赠时,会那般绝望。 云摇心口有些涩然又憋闷,张了张口,却觉得声音都哑的说不出话。 “你忘了,”云摇轻攥紧指尖,勉笑着抬眸,“当年在伏灵山上,我说这句话前,是还有半句的。” 慕寒渊一停,漆眸微抬。 云摇似笑似憾:“我那时说它的前提,是若你喜欢我吹给你听的那支曲子的话。” 她的气息低下去,有些哀轻,像是望着此刻的慕寒渊,又穿过了他,她好像又看到了前世那个早已入了魔的弟子,眉眼漆冷,满冠白发。 “我以为你是喜欢音律的,才不想你再去沾染那些血污啊……” 慕寒渊闻声未语。 或许往事历历,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时他喜欢的并不是音律,而是那个在山洞外,始终相信他而未曾离开的、为他吹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