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裹伤完的张诚,掏出一封家书给他看,里面除了文字,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画像。 画像并不完整,是一个圆圆的有两条朝天辫的小脑袋,五官根本没法看,就是几个线条而已,但张诚却充满炫耀之意的告诉他,那是她的女儿,已经三岁了。 原本,今秋张诚就可以回乡探亲,第一次见他女儿,但因为战事没能回去成,所以他打算杀败了北胡蛮子,就回去好好看看他女儿。 冯牛儿刚刚站稳身形,就提刀向前,可他还没往上两步,在跟上张诚的步伐前,就见张诚手中的圆盾,忽然被战斧轰碎! 紧接着,侧旁钻出的一根长矛,洞穿了张诚的咽喉,带血的矛尖从他脖颈后露了出来! 冯牛儿目眦欲裂! 他跟左右几名甲士一起上前,将那几个北胡修行者击退,再看张诚时,对方已经仰面倒在了他脚边,瞪大的双目饱含不甘、眷念。 冯牛儿正要去扶起对方,就见对方双目陡然缩了一下,朝他张开了满是鲜血的嘴,想说什么,但漏血的咽喉只是咕噜了两声。 冯牛儿读懂了对方颤抖的嘴唇,那是两个字:“当心!” 以往,每回张诚对他喊出这两个字,都是冯牛儿身陷险境,张诚冲过来救援他的时候。可现在,张诚莫说救他,连声音都已经发不出。 此刻的都头,再也无力护着他的属下。 张诚的嘴唇没有再动第三下,双眼也变得空洞无神。他死了,只剩下一具僵硬的尸体。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来不及去想自己未曾谋面的女儿,而是在提醒自己的部下小心敌人。 冯牛儿的喉咙在刹那间硬如磐石,双目中的热泪夺眶而出。 他没有辜负张诚的提醒,第一时间矮下腰身,用圆盾护住了身体,前方北胡将士砍来的一刀,被他成功挡下。 “杀!”冯牛儿发出一声颤抖的,变调的,野兽般的咆哮,声音刚刚发出,手中的横刀就从圆盾旁捅了出去,刀尖刺进了面前那个北胡将士的胸膛。 冯牛儿再也没有回头看张诚。 一个优秀的都头死了,一个强大战士再也不能站起来,而他这个未经严苛训练的平庸步卒,一个锻体境的弱者,却还活着。 既然还活着,既然还在战阵中,他就必须向前拼杀,跟敌人不死不休! 这一刻,冯牛儿的脑海里,再也没有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念头,到了战场上,生死全不由己,没有都头照应,没有同袍协同,他早已身首异处。 现在,他只是拼死奋战,作为一个战士,为了死去的同袍奋战,为了击败敌军而奋战! 一个突然扑下来的天元军将士,抱着他从山坡上滚落,他的咽喉被对方锋利的牙齿死死咬住。 但他没有跟对方同归于尽,他身后的同袍及时挡住了他们,并将那个悍勇的将士乱刀砍死。 从地上再度爬起,身边的同伴已经冲上前,冯牛儿抬起头,看向面前看不到头的敌人,看向头顶好像到达不了的山包,看向前排不断倒下的手足兄弟。 他的心里忽然升起滔天怒火。 为什么还不能战胜这群敌人? 为什么还不能攻占这处山头? 为什么那么多优秀强大的战士都战死了,他们还不能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 ! 冯牛儿握紧已经卷刃的横刀,恨不得去跟敌人同归于尽,但就在这时,明明还阵型齐整,作战勇猛的天元军将士,忽然阵脚大乱。 无数将士转身就跑。 人群潮水般褪去。 冯牛儿听到了欢呼声,从不知哪个方向传来,或许很多方向都有。 他茫然的转过头,逆着夕阳最后一缕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