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有本事的人来说,抢劫这伙计也不难,至少比忍受风吹日晒,年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强。 到了梁山,耿安国的差事就是劫道。 一起行动的兄弟们自称为豪杰,耿安国也是这样大声喊的,但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就是个劫匪。 既然是劫匪,手上就免不得沾人命,哪怕耿安国本意不想这样,但经不住对方反抗,有时候反抗还很激烈,是跟他拼命。 到了需要拼命的时候,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道德礼义也没了存在之地。 第一次杀人后,在深林中毁尸灭迹的地方,耿安国伫立了很久。 他记得那天的烈日很耀眼,茂密的树叶也遮挡不住,他想躲进阴影里,却始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记得那天的山风很凉,虽然是炎炎夏日,却让他觉得骨头发寒,双腿禁不住有些发抖,似乎站不太住; 他记得那天的山林格外寂静,寂静到让人头皮发麻,总是担心有鬼魅扑过来,商贾临死之际的哀嚎与咒骂,始终萦绕在耳边不肯散去,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刺耳。 耿安国一遍遍的问自己:这个商贾是不是恶人? 如果是,那杀了也就杀了,自己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但如果不是呢?自己岂不是冤杀了好人? 一个杀好人的人,一定是十恶不赦,应该被千刀万剐的。 自己要真杀了好人,跟那些鱼肉乡里的狗官,欺压良善的恶霸有什么区别? 就算商贾是恶人,那是不是已经恶到该杀的地步? 如果商贾是恶人,他的伙计,商队的护卫,是不是都是恶人,是不是都该杀? 自己上梁山,为的是不受狗大户的鸟气,活得自由自在,难道是为了杀好人?不分好坏就杀人的劫匪,还能说自己是替天行道? 下回劫道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该在动手之前,问一问对方是不是好人? 可谁会说自己是恶人?谁会觉得自己是恶人? 那根据对方的言行举止来判断他们的品性,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误伤?可面对一群要抢劫自己的悍匪,哪个血性男儿会慈悲善目? 那一天,耿安国心中无法解决的问题有太多,就像他杀完人后,扶着树干呕吐的酒肉残渣一样多。 可当耿安国把这些问题,说给见他面色不好来关心他的山寨兄弟时,对方却浑不在意道:我们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买卖,想那么多还吃不吃饭了? 第三三八章 危难之际(5) 这个答案虽然很现实,但显然不能让耿安国满意。 回到山寨,在当晚的庆功宴上,耿安国向大当家提出,下回他们下山做买卖的时候,能不能先摸一摸商队的底,或者去攻打那些恶霸大户的庄子,亦或是专门劫官员的银子? 耿安国提出这个问题后,喧闹的大厅一片死寂,所有厮杀汉都用看怪胎的模样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大当家语重心长的教导耿安国:大户的庄子是不能随便打的,一方面攻坚这种仗很难打,弟兄们会有大折损,另一方面这种事影响太过恶劣,容易被官府报复,咱们绿林豪杰行事要谦逊。 相比起来,劫道多好,看见打得过的就上,看见打不过的就放过去,简单易行,符合闷声发大财的基本要义。 这番话引得众兄弟点头如蒜,大为赞同。 耿安国不死心,他问大当家,杀了好人怎么办? 大当家笑道:咱们干的是劫富济贫的买卖,劫富济贫总没有错吧?你再想想那些狗官,都是勾结富人大户压榨平民百姓,比起他们,我们是不是高尚很多?你总不能要求我们一群绿林豪杰,都去做圣人吧? 不出意外,这番话又迎来众兄弟的齐声喝彩。 耿安国觉得大当家话不对,劫富济贫是不是有错,关键要看那个富人是不是好人,好人的干净钱财,谁都没有道理去动。 他还想说什么,但大当家觉得他这是初立大功——跟商队厮杀时,耿安国击杀了对方的最强之人——激动得脑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