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世家官员的时候,他成了世家的叛徒,成了打压世家的刽子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为了寒门势力的壮大,而违心的去对付世家。 那些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做什么,只知道现实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没有给他有自主意志的空间,为了家族生存,他只能把自己变成一把剑一柄刀。 行尸走肉,倒行逆施,辨不了是非黑白,看不见日月交替,活得几欲疯癫。 赵氏的门生故旧,经他的手处理过不少,哪怕对方在官位上没有劣迹,哪怕对方在经商时安分守己; 魏氏的旁支亲朋,他处理得更多,被贬黜的贬黜,被罢官的罢官,被抄家的抄家,被下狱的下狱。 他从不曾主动去网罗对方的罪名,也不曾努力去要扳倒对方。 只是当一份份罪状文书摆在面前时,身为大理寺监正,在一双双绿油油的寒门官员的眼睛注视下,他只能在逮捕文书中签上名用上印,让那些想着将世家的利益变成自己的,吃世家官员血肉的寒门酷吏,得以名正言顺去拿人。 彼时,尚在西域作战的魏无羡,几次给他写信,让他从中斡旋,对魏氏的族人网开一面,减轻后者本就没有的罪责,不要让魏氏族人落一个蹲大狱或者流放的下场。 陈安之也想这样做,可他做不到。 宰相都只是应声虫,他又能做什么? 他只能挥一挥手,让同样身不由己的其他陈氏官吏,加入拿人、审讯的寒门官吏队伍中,去亲手犯下罪恶、种下血债。 在寒门官员们不把他放在眼里,背后讥讽他是画押傀儡,世家显贵对他们仇恨万分,暗中诅咒他不得好死时,又有谁还记得,他陈安之也曾是横行燕平市井、最好打抱不平的风流少年? 他也曾跟赵宁与魏无羡齐名! 痛苦愁闷积累得多了,总是会情志郁结,若不及时发泄疏导,早晚有一天,不是把人逼疯就是让人抑郁而亡。 陈安之纵然是年轻,多撑了几年没有乱了心智,但也正是因为年轻,没有那么强的心理防线,在国战爆发前已经是行将崩溃。 而如今,他终于迎来了发泄怨忿的机会。 对那些不遵号令擅自出逃的寒门官吏,他杀得没有顾忌,酣畅淋漓。 之前是如何被这些寒门官员轻视、讥讽、不假辞色威逼的,现在他就如何用手中刀杀回去! 曾经这些寒门官员是如何仗着内阁与皇帝的势,把他跟陈氏置于火上烤的,如今他就如何用对方的性命来偿还血债! 杀一个不够,杀十个不够,那就杀一百个,杀一千个! 杀到现在,他已是真气耗尽、精疲力竭。 城中终于安稳下来的时候,他也终于可以回到家宅里休息。 杀了这么多人,心中有再多苦闷,按理说也应该发泄得差不多了,但陈安之心中没有丝毫愉悦,亦不曾有分毫轻松。 杀人只是泄愤,泄愤并不能改变生活轨迹,让黑暗的人生看到光明,更不能让他从千夫所指的罪人,变成万人尊重的英雄,实现打小就有的抱负。 因为杀人的疲惫与心思的混乱,而有些精神恍惚的陈安之,忽然发现自己手上多了一块方巾,不断给他浇水的下人也停住了动作。 而后,他听到了陈询的声音:“擦了,跟为父来。” 陈安之勉强稳了稳心神,胡乱擦干净了手,将方巾随手丢给下人,跟在陈询后面进了书房。 “不用站着。”陈询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指了指身前的椅子,示意陈安之也坐下歇着。 眼见陈安之一脸近乎呆滞的木然,陈询是既神伤又心疼。 身为人父与家主,没能让陈氏兴旺繁盛不说,还将族人与亲儿子带入了绝境,失职可谓极重,无能可谓极致。 这些年,看到以往意气风发、嫉恶如仇、脾性火爆的陈安之,日渐一日消沉下去,没了精气神,整日怏怏不乐,犹如一潭毫无生机的死水,连修为境界都耽误了,他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这多年的无可奈何,让他很多时候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