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晚春的风里孑孓着前行,殡仪馆领来那方小小的骨灰盒。 手套,终于带齐一整副了。 不对,还有半截的,是两副。 那个人呀。 总怕出门把手套/弄脏了,她只在家里陪他们的时候戴。 两年多了,这两双手套还几乎是全新的。 礼汀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一针一线在没有安全保障的条件下织成的,又是怎么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生下染染的。 她总是,讲一些开心的,讨好礼汀的,让人感到喜悦的经历。 不向她倾诉自己的辛苦,疼痛,恐惧,惊慌和茫然。 抱着骨灰回来的一路上。 礼汀不敢坐公交车,会打扰别人,所以她徒步走回来。 她一想起她,一直在掉眼泪,想起自己不停地希冀对方独立自强,做别的营生。 所以自己连,“你一点都不脏”,这种话都没有说过。 这种之前在哥哥怀里撒娇的时候,和他暧昧的话。 在这个孤独无依的小女生身上,却是她想用一生证明的事情。 那么倔强又那么努力。 离开的时候刚刚二十一岁。 二十岁,和平国家的那些小孩,一生才刚刚揭开帷幕。 同样都是lynn,同样的年纪。 为什么人和人就像隔着天堑,被无力的命运摆布。 下葬的时候。 她把手套交换了一下,把属于自己的两个半只,放在了骨灰盒里一起下葬了。 她不知道,哥哥在很久之前也做了一个衣冠冢,他把自己的衣服和她的一起下葬了。 两个人,总是交错着,重复对方的轨迹。 礼汀把骨灰坛埋在这个国家最美的一个公墓里。 带染染去买花的时候,她买了白菊。 染染说姐姐喜欢大马士革玫瑰。 礼汀又感到一阵痛心,想到生前从没有好好送过对方花,连那人的喜好都摸不清楚。 越发对自己自责起来。 回到家后,染染问:“妈妈,姐姐是不是去了很远的地方?” 礼汀说,她变成天生的星,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每天晚上她都会看着我们,所以染染要乖乖吃饭,不乖的小孩,姐姐就不会喜欢了。 想到这里,礼汀就觉得难过,那个人总觉得自己自私算计。 可是直到最后,连妈妈这个称谓都失去了。 就像一滴蒸发的水,除了自己,还有谁记得她呢。 她趴在床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还好染染睡着了。 否则她面对小孩子那些天真的问题,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被这对母女讹上的时候,她没哭。 离开哥哥一个人穿梭在异国的战争和死亡之间,她没哭。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小小家庭破碎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哐啷——” 那一摞小山一样的利维亚磅轰然倒塌。 砸到礼汀的身上,背上。 带来微微地刺痛,就好像在告诉她,“别哭啦,我赚的钱,替我陪伴你。” 她用了一生,很执着地给礼汀赚了那座小小的山。 她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到最后也在求她原谅。 “原谅什么的,你倒是活过来啊,你活过来....” “活着好不好...” 呜咽的哭声从小房子里传出。 也许从这里千千万万由于战争和地震离散的家庭里传出。 这里悲和离太多了。 个人的情感变得渺小又轻,没办法为外人道。 新闻上那些轻描淡写的报道,多少个罹难的人,分崩离析的家庭。 由于趴着哭太久了,胸口很闷,但是根本找不到人倾诉。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