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死有余辜。人死为大,秦娘子将话咽了回去。 “你懂甚,李达醉得再厉害,野狗也不会生吃了他。他那头骨都碎了,着地上有油,他肯定是摔了一跤,流血晕了过去,野狗闻到血肉,还不得撕扯。” “就是就是,只这路上哪来的油?” 秦娘子想到昨日吴黑狗来铺子吃羊肉汤,吹嘘他赚了一笔银子,李达发了财,将文氏典给了何员外。 “五年之后,文氏还年轻,能再替李达生儿子延续香火。哪怕生不了,李达还怕寻不到年轻的给她生儿子?” “文氏跟着陈晋山养了一年,你瞧那副模样,哎哟,看得我心都要化了。何员外有钱,养五年之后,指不定会变成何等妖精。李达真是捡了宝,他说了,是瞧在何员外的面子上,以后不再典出去。嘿嘿,不典出去,在自己家中做营生买卖,何须愁钱财不滚滚来!” 穷人的命不值钱,女人更不值钱。穷人将妻子典出去生子,供有钱人享乐。还有那没皮没脸的,丈夫招揽客人,妻子伺候客人,做那皮肉买卖。 文素素曾两次前去买灯油,地上定是她不小心打翻了的油罐,秦娘子感到一阵阵畅快,不由得讥讽地道:“真真是活该,坏事做绝,老天看不过眼,要收了他!”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很是起劲。有人看笑话,有人心里打起了小九九,有人还算好心,道:“文氏一个妇道人家,大家都是邻里乡亲,帮着搭把手,将李达收敛安葬了。这天气愈发热,再放就烂掉了,可拖不得。” 秦娘子忙叫了伙计前去帮忙,文素素拿帕子擦了把脸,红着眼眶哽咽着道:“家里没钱,就剩下几头猪,劳烦大家帮着处置了好办丧事。” 秦娘子一听,赶紧叫来伙计:“你去,只买最便宜的薄棺。” 伙计前去了,秦娘子拉着文素素,低声道:“一头猪不过一两银子左右,你总得留几个钱财在手上,以后还得过日子呢。” 说到以后,秦娘子就连连叹气。 寡妇门前是非多,文氏样貌又出众,指不定会生出什么风波。 文素素像是伤心过度,整个人六神无主,一切交由秦娘子安排。 “让开让开!” 众人正要去收拾时,一阵吆喝响起,两个差役走了上前,见到地上的尸首,嫌弃地转开了头。 领头的差役问道:“有人前来衙门报官,说是这里有人死了,怎么回事?” 有人急忙说了起来,差役听得不耐烦,一指文素素道:“你来说。昨日夜间,你可曾听到了动静?” 文素素怯生生上前,虚弱地道:“昨日我忙着洗刷收拾,夜里睡得沉,未曾听到动静。” 差役早就认出了文素素,昨日在陈宅曾见过面,她的容貌出众,见过哪能不记得。 贵人大官齐聚茂苑县,唐知县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数次耳提目命,定不能出岔子。 差役不敢随意处置,屏住呼吸,上前查看尸首。 “咦,衣衫上何处来的油?” 秦娘子见文素素在抽泣,上前替她回答了,“铺子里好些人都瞧着呢,差爷你去一问便可得知。” 这时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有人站出来替秦娘子做了证。 差役走到血与灯油混杂在一起的路段,上面布满了野狗的脚印,蚊蝇嗡嗡飞,前面乱石堆上,也停着好些蚊蝇。 “想是踩到灯油,脚滑,摔倒头磕到了石堆上,这里有血。” 差役与同伴小声商议,起身对文素素道:“你家住在何处,带我们前去。” 秦娘子搀扶着文素素,领着差役回去院子。庭院屋子洒扫过,猪圈里的猪在小声哼唧,大锅里煮过猪食,石榴树枝上搭着浆洗过的衣衫。 明显收拾过的院子,虽然还是乱糟糟,端瞧着院子里的杂草,便能猜出以前何等脏乱。 差役又与同伴咬起了耳朵,“想是回来就开始忙碌,收拾,还真是勤快,李达那厮,他就没那享福的命!” 秦娘子看到叶片包着的杂面馒头,道:“你身子不好,不是让你吃了,别管他,你还给他留着呢!”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