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他的轿子通过,地方上不知道重修了多少道路,拆毁了多少桥。甚至有的地方,城门太小,轿子无法通过,便也直接把城门给拆了,把城墙给扒了。 单单是这一个轿子的影响,就不知道耗费了地方上多少人力物力,让地方官们有多么作难。 而且这一次张居正省亲的时候,地方官迎接他的规格都非常高,每到一地,哪怕是省一级的行政长官,也要跪在路边迎接。而他们跪在路边迎接还不要紧,要紧的事,往往他们在路边跪着,张居正却正眼看都不看他们,连轿子都不下,直接就在旁边过去了。 不得不说,万历六年,经历了夺情事件,而后将朝廷局面稳定下来之后的张居正,其权势,达到了一个个人的巅峰。李太后还有冯保,以及万历皇帝,这三个人,都要排在他下面。 这个时候,他是整个大明帝国,毫无疑问的主宰者。 所以在这时候,张居正个人的野心,其骄奢跋扈程度,也是膨胀到了一个顶点。 所以他行事就格外的嚣张。 说实话,若是放在前两年,张居正回老家省亲的话,第一,那顶大轿子他应该不会坐。第二,他不会对地方官员如此羞辱。 所以这一路几千里地下来,张居正跋扈之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明朝。 而现在,张居正在待在他的湖北荆州老家,他发布了一道命令,邀请几个人,一起到湖北荆州与他见一面,其中之一,便是有闻安臣。 当然,他发布的命令中想让这些人前来见面的原因,自然不是说:“啊,闻安臣,跟我挺熟的,我有点儿想他了,想让他过来跟我见一面……” 他当然不会这样说。 张相爷的理由也很充分,公文中言道:“听说秦州典史闻安臣,在主持秦州清丈土地一事中,表现极好,既不扰民,又清丈出来大量的隐瞒土地,可谓功绩卓著。本官听了,甚是欣慰,故而要让他过来相见云云……” 而其他那几个受到张居正邀请的青年才俊,基本上也都是用的这样的理由。 闻安臣看完之后,也觉得,张居正在公文中写的这个理由,应该就是他召见自已的真正理由。或者说,至少这是主要理由。像张居正这种身份这种性格的人,在公事上已经很少被私人的情绪所影响。 而毫无疑问,如果单单是因为闻安臣跟他过去的交情而召见闻安臣的话,那就是将私事凌驾于公务之上了,张居正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他之所以要见自已,真正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而不是因为过去的交情。 黎澄瞧着闻安臣,低声道:“闻安臣,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想去。” 闻安臣点了点头,他也不隐瞒黎澄,说实话,这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没错儿,大人,属下想往湖北荆州走一趟。” 黎澄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想去的,你这人啊,我其实也挺理解,有上进心,有野心,不甘居人下。有这么一个好机会,你肯定是想去的,毕竟你跟首辅大人本就有交情,而现下去了之后,这个交情就能更加稳固一些。” 闻安臣默默点头,黎澄说的这一点,确实就是他心中的打算。 闻安臣很清楚,能够得到一个跟张居正见面说话,加深交情的机会,是何等之难得。 闻安臣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从来就未曾满足过,他一心想往上爬,想要站得更高,走得更远。在这大明朝,有一席之地。在大明的朝廷之上,有一席之地。 唯有如此,他才能施展自已的抱负。 而他身上,也背负着血海深仇,他的仇人,却又是势力极大,地位极高。若是他没有相应的地位,没有相应的实力,根本就不要想报仇的事情。 闻安臣现在,闭上眼睛,心情激荡之下,仿佛眼前依旧是一片血红,满眼都是西宁卫那一片尸山血海的景象,还有那悬挂在西宁卫城头的几颗头颅。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心底暗暗的告诉自已:“闻安臣,你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往上攀爬,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已的抱负,更是为了你对那几位兄长的承诺,更是为了那血海深仇呀!” 想要往上攀爬,其实路径不少,结识张居正是一个法子,认认真真老老实实的参加科举,也是一个法子。 但是闻安臣认为,后者见效,实在是太慢,十年寒窗苦读,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土,哪怕是一帆风顺,等自已走到进土那一步的时候,差不多也是二十多岁快三十岁的人了。而中了进土之后又能怎样呢?一甲的那几位进土可以留在翰林院,二甲比较靠前的也可以留在翰林,剩下的那些,说是天之骄子,可是大部分也都是会成为县令或者是朝廷中的低级官员,普遍品级应该也就是在七品左右。m.FENGYE-zn.COM